送走了宋蓝山，方千树关好房门，先是用一身舒适的休闲装换掉了身上的睡衣，然后开始整理房间。刚才宋蓝山猝不及防敲门进来，房间都没来得及收拾，乱糟糟的，实在是失礼得很。

他把衣服都放进行李箱里盖好，把被子铺平整，想了想，又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接着，便坐在电脑前继续研究他的方案，可盯着屏幕看了半天，实在是没有什么思路，想到一会不知道还要熬到几点，干脆躺下休息一下。

估计宋总很快就会回来，他没打算睡着的，只是躺在刚刚铺好的被子上面闭目养神。结果左等右等他还没来，方千树翻了个身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再次被敲响，响了很多声方千树都没听见。宋蓝山担心吵到别的房客，便掏出手机打电话。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接通，“喂”电话里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千树，给我开下门。”

“来了来了。”电话里传来踢踢踏踏脚步声，宋蓝山挂了电话，房门很快被打开了，方千树睡眼朦胧的站在房间里，脸上还带着红色的压痕。

“睡着了？”宋蓝山伸手帮他理顺了几根翘起的头发。

“嗯，不小心睡着了。现在几点了。”方千树转身往里走，他睡得有点冷，又从行李箱里拖出件牛仔外套披在身上。

“10点多了。”

“都这么晚了，”方千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声音黏糊糊、糯叽叽的，像块年糕，“宋总，您去了好久啊。” 一个男人洗澡需要这么久吗？

“呃……接了个电话，”宋蓝山没有说谎，他确实接过一个电话，但通话时间只有两分钟，剩下的时间都耗费在卫生间里了。然后他看到夜宵还原封不动地放在桌上，“怎么没吃东西？”

“我想等您一起吃啊，”方千树打开袋子用手摸了摸，“已经凉了，您胃不好，还是别吃了，我再点份新的。”

宋蓝山径直坐到电脑跟前看方案，短短几秒钟之后，他的脸上已经浮现出惊喜的神情，头也不抬地说道：“我记得这家酒店有饭菜加热服务，你可以打电话到前台问问。”

方千树答应着坐到床头，用座机给前台打电话，没一会儿房间的门铃响了，方千树开门一看，门口站着一个圆敦敦的送餐机器人，见有人开门便出声道：“客人您好，我是机器人小D，听说您需要加热饭菜，我就火速赶过来啦。”

“谢谢你，小D，你好聪明啊。”方千树真诚地赞美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房间的？”

“谢谢您的夸奖！程序员爸爸在小D的脑袋里放进了整个酒店的地图，所以小D哪儿都能去。”

“简直太棒了！”方千树欣喜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它圆滚滚的脑袋，像在抚摸一只可爱的小狗。

在小D的显示屏上，它的眼睛开心地眨了几眨，小脸蛋绯红一片，“客人您也很棒，我从没见过谁笑得像您这样好看。”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要知道小D可是女孩子，您再这样对着小D笑，小D都想跟您回家去了。”

“让我想想……那小D想嫁给我吗？”

“嗯！小D想！可是现在法律还不允许机器人结婚，等到法律允许的那天，您再来找我好吗？”

“好啊。那你要等我哦，不可以嫁给别人哦。”

房间里传出一声轻咳，方千树这才发觉自己和机器人闲聊了半天，平时他明明没那么爱闲聊的，今天竟被可爱的机器人激发出了几分童真。他跑回房间拿了餐盒，弯腰俯身悄声对小D说：“那就先麻烦你替我热一下饭菜吧。”

“好的，交给我，您放心，”说话间，小D胸前的舱门自动打开，露出上下两层的存储空间，“请您把需要加热的菜品放进我的送餐舱内，我会快去快回的。”

“好的，谢谢你。”方千树说着话又摸了摸小D的头。

“不客气，这是小D应该做的。那么，一会儿见。”小D调皮地冲方千树眨了眨眼睛，慢悠悠地转身向电梯间滑去。

方千树目送机器人走过长长的走廊消失在电梯间里，这才转身关上房门，对宋蓝山说：“小D真可爱啊。”

“所以你就打算娶她？”可爱的都要娶回家吗？明明你更可爱，那该怎么办？

“呃……也不是不行，小D会热饭，还能陪我聊天。”

“我觉得你想多了，它只是负责送饭，热饭的是酒店的厨师。”虽然宋蓝山知道方千树是在开玩笑，但还是忍不住给他泼冷水，选小D还不如选他，他除了会热饭、会聊天，还会干很多很多的事……别的不说，至少他会点外卖。“好啦，来说说方案吧，我已经看完了。”

“这么快，问题多吗？”方千树凑到宋蓝山跟前，半弯着腰去看电脑屏幕，说实话，他有些紧张，第一次独立完成的方案还不知道漏洞百出到何种惹人发笑的程度。

“我怕没觉得问题很多，而且，我很喜欢你设计的正立面，很漂亮，层次感很强。”宋蓝山从不掩饰对方千树的欣赏，喜欢的地方一定会直接讲出来，方千树开始听到这类直白的夸奖还会脸红，现在已经接受得很坦然了，不过现在听了宋蓝山的话，方千树心里还是暗爽了一下，两个眼睛都亮起来了。

“不急着说问题，先给我讲讲你的思路。”

“嗯，我们小组的设计条件是建在半山腰的度假酒店，地块是规规矩矩的长方形，但地块和正南方向有30几度的夹角，所以我最先想到的是把酒店的房间做成正南正北的朝向，这样房间里能得到最好的采光，同时建筑和旁边的道路之间也不再是常规的90度夹角，便于我在立面造型上做些文章。”

“想法很不错，我看到你的每个房间都不在一条直线上，从侧面看就有了一种参差不齐的叠加的效果，这样从山下开来的客人看到的立面会非常有层次感，就像一个孩子随意摆放的积木拼凑在一起，但是整体看起来又非常和谐而不凌乱。”一涉及到专业领域，宋蓝山的神情变得严肃又专注，他用笃定的语气表达了对方千树的肯定：“这个立面做的非常好，连我也挑不出什么问题。”

“谢谢宋总。”好开心！比晨跑了五公里后扑面来了一阵清风还要开心。

宋蓝山笑着继续：“只是有个建议，可以把一楼落客区这个雨篷做得更长更夸张一点，这样从视觉上有一个水平向的延伸，也在较多的竖线条中起到平衡的作用。”

“我试试。”方千树弯腰俯身准备爬在桌边改图，宋蓝山担心他这样太累，想把椅子让给他，然后又看到旁边的双人小沙发，便提议一起去那边坐。

“好啊。”方千树抱起电脑，等宋蓝山坐好之后，也在他身旁坐下。

经济型房间本来就不算大，为了在有限的空间内实现更多的功能分区，设计者都会尽量减小家具的体量，所以这件所谓的双人沙发，实际上并没有比单人沙发宽多少，宋蓝山已经尽量靠边了，但剩下的位置也只是堪堪能够坐下一个方千树。

因此，两个人的肩膀和腿时不时会碰在一起，宋蓝山只好翘起二郎腿，上半身歪靠在沙发扶手上，不是他不想碰到方千树，实在是担心再碰出什么状况。

方千树没注意到宋蓝山的小动作，他把电脑放在茶几上，按照宋蓝山的提议快速地修改了立面，“嗯，这样果然线条更丰富了。”他愉快地笑了一下，但转眼又愁眉苦脸起来，“可是我当初只想着怎么把立面做好，忽视了平面，到现在竖向交通的问题还没解决，楼梯电梯间还不知道该放在哪。”

“所以你现在知道建筑师永远要把建筑的功能性放在第一位，然后才是观赏性，对吗？”

“是的，我以后肯定会吸取教训的。”

“那就好，我想你在这次毕业设计中已经有了很大的收获。”宋蓝山笑着安慰他，“其实改起来也不难，你现在把楼梯布置得太偏了，先把它们移到中间来，每个房间到楼梯电梯的距离都不能太远。”

“我试过放到中间，可这样的话，左边就会空出来的一大片区域，我不知道该做什么用途。”

“可以开个天井，在一楼做景观，这样既增加了采光，使建筑内部变得更通透，也能营造出一种别有洞天的意境。”

“啊！这个点子好棒，”方千树兴奋的拍了拍手，“那我干脆在二楼天井旁边设个水吧，客人可以在这里点到咖啡或果茶，或工作，或阅读，或看风景，这样会更有体验感。”虽然这个方案将来只会出现在图纸上，永远不会成为现实中的酒店，但方千树仿佛已经置身其中，开始站在客人的角度思考问题。

“很好啊，我觉得这个想法非常棒！”

两个人相视一笑，这一波创意的碰撞，两个人都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这一次，方千树干脆两腿盘坐在沙发上，把电脑放在自己腿上劈里啪啦地改起方案来。他的膝盖搭在了宋蓝山腿上，他的体温轻而易举的突破两道布料的防线抵达了对方的阵地，恰到好处的36.5度，不高也不低。

宋蓝山心想，这还好，这不算什么。

恰好此时，方千树坐得不舒服了，往沙发里面挪了两下屁股，膝盖挑衅般地在他腿上蹭了蹭。这导致他的大脑瞬间过载，一直给他的身体发出错误指令：马上把碍事的电脑抢过来扔到一边，再火速把方千树抱到腿上。

都别管什么方案了！

幸好他的身体还有个过载保护功能，只是……

完蛋！宋蓝山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默默地把身后的靠垫拿到前面挡住自己，以免方千树发现他的变化把他当成个超级变态。

“您冷了吗？”方千树见他抱着靠垫，担心是不是空调开得太低。

宋蓝山若无其事地扭过头说自己没事，这样抱着靠垫只是为了舒服一点。

方千树见他脸上没有了刚才的笑容，不知道他正在努力克制自己，只当他是不舒服了，“宋总，您是不是胃疼了！晚上喝了酒，没能好好吃饭，是不是觉得饿了？可是咱们的夜宵还没送回来，怎么办……”

宋蓝山见他甚至开始慌乱起来，赶紧出声打断他：“我没有觉得冷，也没有胃疼，你别瞎猜了。”

这个时候，方千树大可不必这么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