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才伤到你了吗？”

“阿衡，你感觉如何？”

两人同时开口。

殷云衡摇头：“我没事。”

他拿眼细细瞧着男人身子，目光扫至男人沁出缕缕黑气的小臂，顿时大惊失色，捉住男人小臂端详，那处横亘着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殷云衡面露愧疚：“我伤了你。”

“这等小伤不算什么。”孟归深单手搂住殷云衡，安慰他，“你知道的，我自愈力很强，这伤片刻后便会恢复如初，不碍事。”

殷云衡轻声道：“伤口好得再快，可被剑刺过的那一刻，还是会疼的。”

孟归深垂首，深邃的眸光中透着期待：“你是在心疼我吗？”

殷云衡缓缓抬眼，对上那双隐含紧张的眼眸，他犹豫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孟归深低低笑了，眼角眉梢露出畅快之色：“能得阿衡心疼，莫说是一剑，哪怕是数百剑，我也受得起。”

“咳！”旁边传来一道极重的咳嗽声。

殷云衡悚然一惊，连忙从男人怀里出来，惴惴不安地望向那边两人：“你们是何时醒来的？”

何致言生无可恋道：“你同他打起来之时。”

殷云衡倒吸一口凉气，那他们岂不是什么都看见了。

孟归深看殷云衡窘迫万分，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转移话题：“阿衡方才是怎么回事？”

“有东西让我杀你。”提及正事，殷云衡一下子冷静了许多，他面色微沉，目光下敛，“那道声音不断在我脑海中盘旋，我不知怎的就失去了意识。”

何致言拍了拍胸膛，心有余悸：“你刚才吓了我一跳，拿起剑就往他身上戳，我还真怕你把他杀死了。”

秦疏雨若有所思：“难道这附近还有旁的妖物？”

殷云衡道：“可我并未察觉其他妖物的气息。”

孟归深沉吟片刻，凝起眉峰：“阿衡，你神魂中可有不适？”

殷云衡摇头。

孟归深不放心道：“让我进入你的神魂中查探一番。”

殷云衡身体微僵，上次男人入他神魂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种滋味实难忍受。他不想在外人面前露出那般情态，看向孟归深的眼神带了几分恳求。

“别怕，只是简单探看，不会如上次一般。”孟归深安抚性地

“真的？”殷云衡再三询问。

孟归深声音微扬：“你信不过我吗？”

“……没有，”殷云衡斜睨着男人，磨磨蹭蹭地靠近他，叮嘱道，“你轻一点。”

“好。”孟归深眼眸含笑，握住殷云衡手腕，将一丝寒气送入殷云衡体内。

何致言目瞪口呆。

两条浓黑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他声音中带着几分茫然与不确定：“不就是探看神魂吗？他俩言行为何如此怪异……”

殷云衡坐在孟归深衣服间，神态安然。

一股微凉的气息侵入他的身体，那道气息柔和平静，像小桥下缓缓流淌的溪水，轻柔抚慰着他。灵脉溪水所经之处，疲惫被一扫而空。

全身浸在清凉中，殷云衡甚至都有些不想让男人离开了。

“阿衡体内不曾有异样。”孟归深目光一沉，环视四周，在这昏暗的破庙里，除过他们只剩下一些小虫子，没有他物出现过的痕迹。

众人面色各异，秦疏雨表情凝重：“或许，日后还会再次发生类似之事。”

殷云衡心头笼上一层阴影，若以后他又受到那物操控，伤到男人该怎么办。

他是不是该离男人远一点……

他目光转向一旁的男人，恰好男人也在看他，那双幽暗黑眸中是他看不透的情绪，不知对方在想什么。

男人接触到他的视线，黑眸微微柔和了些：“时辰尚早，阿衡再睡一会儿吧，我守着你。”

殷云衡叹了一口气：“我如何还能再睡得着。”

外头雨势已经转小，淅淅沥沥地隔着门窗飘进来，携来丝丝微凉气息。

一夜过后，天放晴了。

一行人回到镐安县，前往府衙，将此地之事悉数讲与方崖，方崖惊骇不已。听见石林被化为尘埃，他大喜过望，拱手道：“我一直在为这石林发愁，多谢诸位替我解决心头之患。”

殷云衡唇边带笑：“降妖除魔是我们的分内之事，如今，镐安县已无妖邪作祟，我们也该走了。说书人之事，若查出什么线索，劳烦大人捎信告知于我。”

“小公子是要回京？”

“是，大人可有什么要带给我父亲？”

方崖笑道：“小公子便替我向殷公问安吧。”

几人向方崖辞行后，不再耽搁，火速踏上前往京城的路程。各地妖邪频发，还有一个不知目的的人在背后做局，必须尽快赶往京城，向总教禀报此事。

他们这几日便没再途中停留，夜以继日地赶路，终于在三日后抵达京城。

秦疏雨与何致言同他们分别，去了青元教，殷云衡跟身边两个阴灵前往相府。

殷云衡再次踏上繁华的京都地界，颇为感慨，上次回来还是两年前，不免有些近乡情怯。

他侧首叮嘱身旁的男人：“见到我爹娘，你可别乱说话。”

“阿衡放心吧，我都听你的。”

殷云衡心中发愁，他怎能放心得下？

按照男人往常行径，他极有可能一见到父母，就直接开口叫他们爹娘。

他与男人成亲之事，断不能立即让爹娘知晓，要徐徐图之才行。

殷云衡打算盯紧男人，若苗头不对，就立即将他禁言。

回京前，殷云衡没告诉家人，骤然出现在相府门口，守门人喜出望外，扬声大喊：“小少爷回来了！”

“小少爷回来了？”

府上仆从婢子听到这声音纷纷探出脑袋，见到殷云衡的身影，众人十分激动。

与殷云衡相熟的婢女围上前，叽叽喳喳说着：“小少爷你可算回来了，夫人天天念叨你呢。”

“大少爷和小姐也成日里盼着小少爷回来。”

“老爷虽不说，但时常会去小少爷的院子转悠。”

殷云衡心中惭愧，多年来跟家人聚少离多，还让家人一直惦念着他。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殷云衡抬眼，望见被少女搀扶而来的中年美妇人。他匆匆越过身前那堆婢女，快步迎上前。

“娘！”

妇人声音哽咽，眼角带泪：“小衡，你终于回来了。”

殷云衡搂住母亲，用帕子轻轻拭去她脸上泪痕，鼻头发酸：“母亲，孩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戴靖容上下打量着小儿子，心疼道：“你身子清减了不少，准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又将钱都散给了穷苦人？这几日，娘好好给你补一补。”

一旁的少女眨着大眼睛，眼巴巴问道：“二哥，你这次回来要待多久？”

殷云衡伸手摸了摸殷嘉宁的头，目光从母亲妹妹期待的眼睛中扫过，原本要说出口的话也改了口：“可能会多待几日。”

戴靖容警惕起来：“你这话是何意？可是你的命劫有了变化。”

殷云衡糊弄道：“我已经两年没见过你们了，这次想多陪陪你们。”

戴靖容将信将疑，拍了拍殷云衡的手臂：“你父亲与大哥去宫里了，可要我派人给他们传个讯？”

“不必了，娘亲。”殷云衡笑道，“还有好几日呢，不急于一时。”

“二哥，这位是谁呀？”来到庭院，殷嘉宁便看见二哥身旁站了一位高大英俊的男子，她对此十分好奇，二哥可从没带外人回过家。

戴靖容这才注意到儿子带人回家了，忙道：“瞧我只顾着跟小衡说话，招待不周，还请贵客见谅。”她埋怨地瞟了殷云衡一眼，“你怎么不提醒我。”

殷云衡转头，男人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我是阿衡之友，您不用对我如此客气。”

殷云衡听见意料之外的话，略带惊诧地望着男人。男人目光从他面上扫过，笑容更加温和。

戴靖容请孟归深进了屋，话了几句家常。

从二人对话中，殷云衡头一次知道，男人如今二十一岁。

戴靖容顺口问了一句：“公子可否婚配？”

殷云衡顿时紧张起来，死死盯着男人。

“我已成家。”孟归深目光不着痕迹掠过殷云衡，笑道，“与我家夫人成婚不久。”

戴靖容羡慕道：“真是好啊，小衡总是不肯成家。”

“说起此事。”戴靖容转向殷云衡，“前两日，我的手帕交同我说了一位姑娘，我瞧着不错。那姑娘是户部尚书的女儿，如今在青元教，她也是修行之人，你们成婚后可以一同降妖卫道。”

殷云衡：“……”娘亲口中这位女子听起来为何那么熟悉。

户部尚书好像姓秦？莫非……

殷云衡惊道：“你说的是秦疏雨？”

戴靖容讶然：“你认识她？”

“这次回京我与她同路。”

戴靖容笑道：“这可真是天赐良缘，你若觉得她不错，我便让人上门提亲。”

殷云衡闻言偷偷看了一眼男人，男人面上仍带着笑，但那笑意下却隐藏着无限冰冷。

殷云衡连忙拒绝：“娘，您就别操心我的婚事了。我这几日赶路有些乏，想先回院里歇息一会儿。”

戴靖容声音中透出几分担忧：“是娘的不是，光拉着你说话了，你快回去好好歇歇。”

殷云衡回到自己院中，立即遣退院中仆从，拉着孟归深进了屋。

“我娘只是随口一说，你别生气。”

“我倒瞧着，秦姑娘与你很是相配。”

能说出这种话，他是真气糊涂了。

殷云衡瞪着他：“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我二人既已成亲，你又怎能将我同旁人扯到一起？”

孟归深定定瞧着他：“阿衡，你这是何意？”

阿衡：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