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个夜里，陆掌印走后，凌妃便一直没有睡安稳，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入了梦，也是噩梦。

她梦见司空旭强迫自己侍寝，皇权在上，她不敢不从。

司空旭就是一个恶魔，将她困在这皇城之中，日日夜夜折磨她，她看不到光亮，也看不到尽头。

仿佛一闭眼，便是司空旭狰狞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

三月末，可是早上的空气还是冷的。

凌妃醒来后，便光着脚丫子走出了寝宫，她来到那棵梨花树下，心里幻想着，阿诀可以出现在她的眼前。

香儿见到主子连鞋袜都没穿，赶紧拿来一双鞋袜，想给主子穿上。

“主子，您这样是会着凉的。”

“不碍事，香儿，掌印何时会来沁园？”

这个时候了，还在惦记掌印，若是他真的将主子放在心上，就不会昨个夜里便离开沁园。

“主子，您还是把鞋袜穿上吧。”

“别管我，本宫只想在屋外站一会儿，吹吹冷空气。”

“娘娘——”

一旁的裴安，见着娘娘这般模样，心里挺同情的。

可是，如今皇上想要娘娘侍寝，就连主子也没有法子，难不成真让主子去行刺皇上，沦为乱臣贼子，死在张远大将军麾下。

若是那样，他们还不如找个机会就此逃离皇城，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

裴安将手里的活放下，他大步来到凌妃跟前，劝说着：“娘娘，您还是回屋吧，主子不来沁园，也是为了娘娘着想。”

眼下，只要别让皇上知晓掌印对娘娘有意，他们便多一分安全。

所以，掌印只能装作对娘娘无意。

“本宫知晓，本宫与掌印注定缘分浅薄，走不到一起去。”

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凌妃也放下了。

她不想为难陆诀，明知皇权高高在上，若想违抗皇权，那便是死路一条，又何必让陆诀淌这一淌浑水。

经过昨夜之事，她也是彻底死心了。

裴安瞧着娘娘的面色，着实有些不太对劲儿，还有娘娘所言，让人产生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娘娘该不会是要放弃了吧。

“娘娘，您先回屋歇息，您一定要相信掌印。”

不是她不信陆诀，而是沦落到今时今日，她感到累了。

“屋里太闷，本宫想出去走走。”

话落音，凌妃光着脚丫子走出了沁园的院子，她踩着石子路，大步往淑妃宫苑的方向去了。

凌妃知道，昨晚深夜至天明，陆诀都在淑妃宫苑。

如今，她也没想要好好活着了。

与其这般苟且地过活，还不如让她与阿诀见一面，好好与他说说话，然后，与这个世间告别。

凌妃一出来，婢女们便也跟了出来。

“娘娘，您还是穿上鞋袜再出去逛吧。”

凌妃只听得到风声，佛若婢女的声音在风中消散了似的，她光着脚丫子，就算脚底被磨破了，她也没有感觉。

“娘娘——”

凌妃不顾婢女的相劝，继续往前冲着，直到走到前面的长廊处，由于石子路太挌脚，加之跑得太疾，她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

手臂被撞出了淤青，她感到很疼。

却在这时，眼前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少年身穿锦色官服，身姿高大伟岸，还有他身上的味道，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凌妃抬眸，抓着少年的衣角。

她知道，眼前之人是陆掌印。

“掌印，本宫昨晚等了你一夜，可都没见你来沁园。”

陆掌印看到这一幕，他终于忍不住了。

苍天无眼，才会让他们如此蹉跎。

上一世，他连烟儿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而这一世，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很想抱着娘娘，宽慰她，跟她说着体己的话，可是，一来淑妃娘娘有请，二来皇上眼线众多，他什么都不敢做，只能眼巴巴地静观其变。

“娘娘，奴才扶您起来。”

“不必了，本宫会自己起来。”

说完，凌妃抓着陆掌印的衣角，困难地站了起来。

凌妃想自己走回沁园，她知道，陆诀不想与她亲近，只是顾着大局罢了。

只是，她忍不了了，喜欢的人就在眼前，不能抱，不能亲，就连说个话都要避讳，这样的日子真是煎熬。

与其这样，还不如早一日一了百了。

陆掌印垂眸，他打量着凌妃渗着血水的脚丫，这都磨破血了，还这般强行走路。

凌妃这般虐自己，莫非是不想活了吗。

若她心里没了光，一心想要了结自己的生命，那他所作的一切还有何意义。

于是，陆掌印俯下身子，打横将娘娘抱起，然后挪步往沁园走去。

凌妃窝在陆掌印的怀里，也是许久都没有感受到少年的温存了，久违的温暖。

“掌印，您不怕这样抱着本宫，会落人话柄？”

陆掌印摇头——

“多少眼线盯着呢，您不顾全大局了？”

“奴才怕是自己太过冷静理智，要失去了娘娘了，娘娘，您好生在奴才怀里歇着，奴才这就带您回沁园，好生陪着您。”

凌妃整个人怔住，陆掌印说的这番话，还有他的一举一动，都让她感到意外。

本以为，就算在死之前也不能被陆掌印这样抱着了。

却没想，陆掌印此刻就抱着她，还在众目睽睽之下。

路过的婢女看到这一幕，都在议论纷纷。

“你们瞧，那不是沁园的娘娘与司礼监的陆掌印吗？”

“两人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凌妃娘娘可是皇上的宠妃，怎能由得掌印如此待娘娘。”

“这要是传了出去，怕是整个皇城的人都会看皇上的笑话。”

“这绿帽子竟然是让一个阉奴给扣上了。”

……

风言风语传入两人的耳朵，陆掌印却还是若无其事地抱着娘娘回沁园。

虽是掌印太监，却是血气方刚的少年模样，他抱着双脚挌伤渗出血水的娘娘，从风中走来。

娘娘靠着掌印的肩膀，一路回到了沁园。

“掌印，您的怀里真暖。”凌妃笑着说。

“奴才何其有幸，能得娘娘垂爱，我们回屋，奴才替娘娘包扎伤口。”

“那便劳烦掌印了。”

两人不顾众人眼光，大步回了屋中。

司空旭派来的那几个婢女，她们在一旁看着，怔得目瞪口呆。

“方才你们可瞧见了？”

“瞧见了，掌印是抱着娘娘进屋的，他一介阉奴，怎可如此待娘娘。”

“我们还是尽快告诉皇上吧。”

香儿和裴安听见了婢女们说的话，他们在一旁小声说着话。

“裴安，你说陆掌印他怎么这么明目张胆，之前不还一直说要低调行事吗。”

“再低调下去，怕是娘娘会出事，你没瞧见吗，娘娘光着脚丫子走出沁园的时候，跟疯了似的，那双眼眸写满了绝望。”

“可也不必如此张扬，这怕是要传到皇上耳朵里了。”

“何止是传到皇上耳朵里，方才回来的路上，其他宫里的婢女也瞧见了，怕是会传出整个长安城。”

“那该如何是好啊。”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屋里

陆掌印将屋门合上，将娘娘抱上了软榻，并拿来擦伤药，为娘娘擦着药膏。

原本，凌妃心已死，就算脚丫子被石头挌得疼痛流出血，可却跟没有知觉似的。

可眼下，她却感受得到脚丫子疼了，而且这药膏涂抹起来还有些刺痛。

“阿诀，你轻点儿，疼。”

“好。”

陆掌印涂完药膏，他瞧着凌妃面色难看，似是强忍着疼痛，想来这脚丫子实在是疼。

于是，他将身子凑过去，将凌妃放倒在怀里，覆唇亲吻着她的唇间。

凌妃轻轻推开了陆掌印，她凝眸问：“掌印，您就不担心皇上派来的眼线吗？”

“顾不了这么多了，奴才担心娘娘发疯，若是娘娘疯了，出了什么事儿，奴才也不想活了。”

“可有想过后路？”

“大不了一起被皇上刺死，本掌印不怕，娘娘怕吗？”

凌妃失声笑了，她又有何可怕的。

面对司空旭的折磨，此般煎熬都不害怕了，又何惧死亡。

“本宫不怕，能与掌印死在一处，已是上天垂怜。”

“好。”

陆掌印亲吻着她，此刻，他很想两人彼此相融，一生一世都这般搂在一起。

双双赴死，这是最坏的结局，不到这一步，他会倾尽所有带着娘娘离开皇城，远离这座城墙。

——

昭和殿

司空旭坐在龙椅之上，刚下完早朝，他觉得十分困顿。

很想打听沁园的情况，可是，还没等到派去的眼线回来汇报情况，有关掌印与娘娘的传闻便传到了他这里。

一大清早的，便有宫人瞧见掌印抱着脚丫子受伤的凌妃娘娘，前往去了沁园。

一路上，两人眉目传情，有说有笑。

听到这里，司空旭整个人都不淡定了，他的掌印与爱妃之间，果然是有私情。

本以为，只是爱妃对掌印有意，却不知掌印也惦记着他的爱妃。

司空旭抿了一口清茶，他瞥向一旁的李公公，说：“李德福，起初朕还以为陆掌印不过是一介阉奴，不会对女子提起兴致，看来朕错了，阉奴又如何，他们还是会产生情愫的。”

“皇上，您息怒。”

司空旭气愤地打翻了桌上的茶杯，他继续说：“这让朕如何息怒，朕的掌印与爱妃之间有私情，所以，爱妃才会一直躲着朕，不让朕靠近。”

李公公此时却不发话了，他现在说什么，都不管用了。

陆掌印行事太过招摇，这事已经传到了皇上这里，洗不白了。

“李德福，你说朕该如何惩罚朕的掌印和爱妃？”

“全凭皇上定夺。”

“朕此刻想将朕的爱妃活活掐死。”

既然得不到，那便毁了她。

坐在龙椅上的司空旭面目狰狞，他感觉自己彻底疯了。

李德福垂眸，但愿凌妃娘娘自求多福，别死在皇上手里。

“皇上息怒。”

息怒，此时的他，怕是已经失去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