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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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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子上的伤口依旧在剧烈疼痛,阿枫不知道那是真正的痛感还是被刀锋割开残留的幻痛。喷溅的血液还在手臂、胸口上滚动,眼前有些发黑,就算有充足的生命力作为补充,大量失血的症状并不能立马就消失。

阿枫此刻心中有一种莫名的舒畅感,没有鼓动不停的心跳声和焦虑带来的燥热,他甚至产生了某种类似于微醺的松弛感。他坦然地看向久久难以回神的人群,从他们的眼神和表情看到了惊诧、敬畏甚至崇拜,他便知道今天这场费心费力的戏算是完成了大半。

他再一次开口邀请:“大家有想要来试试的吗?过往的残留的伤痛,或是久治不愈的慢性病症都可以来试试。”

人群再一次动摇了,那道天平正在缓缓导向阿枫,因此阿枫并不着急,只是耐心地等待着,他已经看到了有些人眼中的跃跃欲试。

但最终最先开口的人却出人意料,是瑞纳。

瑞纳有些踉跄地走上前来,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她眼角的皱纹里隐藏着悲怆的泪光。她是部落里最微不足道的人,因为年老体衰又孤身一人,除了群体任务她几乎从不出门,躲在自己阴暗的小屋里等待着终末的到来。

这样一位毫不起眼的老人颤抖着走向阿枫,尽管她未说任何一个字,阿枫却能从她垂怜的目光里感受到,她彻骨的心痛。

阿枫却一反往日对瑞纳的热情与关爱,他近乎冷酷地想,她看向我的目光,是真的看着我吗?还是只是透过我看她那早亡的儿子?

直到冰凉的手指,害怕地轻轻点触在他脖颈伤口附近的皮肤上,像是一只不敢落地的飞鸟,让阿枫终于回神,低声说:“瑞纳……”

瑞纳的嘴唇抖动着,这位老妇不明白阿枫伤害自己的理由,但她明白眼前这个苍白的青年遇到了麻烦。他看似柔软却又执拗无比,无论他挥刀的动作如何坚决果断,瑞纳却只看到了一个无助的孤注一掷的孩子。

“好阿枫……”瑞纳拉着阿枫发冷的手,“我的膝盖又痛了,再帮我看看吧。”

瑞纳的手牢牢抓着他,充满硬茧和伤痕的手心却意外的温暖柔软,吸引着阿枫。

阿枫请她坐下,伸手按在瑞纳疼痛的膝盖上。瑞纳年轻时受过伤,身为奴隶又常年劳作无法好好休养,落下了病根。这种痼疾阿枫并不能完全医治,却能活化膝盖周围的组织,增强腿部的肌肉来缓解膝盖的重负,让瑞纳不至于每天都要受到连绵疼痛的折磨。

“感觉如何?”阿枫询问。

瑞纳站起身来,尽管还能感觉到膝盖关节的不灵活,那时时复发的伤痛却几乎感觉不到了,瑞纳身为接受过阿枫之前医治的人自然对阿枫能力的提升更有体会,她惊喜地说:“真的不疼了……比上次治愈的效果好多了。”

瑞纳的腿脚不便族里很多人都知道,眼下见瑞纳行走自如,心中那点疑虑彻底消散,很快又有几个人上前希望得到医治。

打开了局面,阿枫便按照计划一一为族人们体检和治愈起来。他刚上船屋时的能力有限,只能医治些小伤小病,他便邀请那些之前请他治病的族人再来复查一下。

很快,小如拉肚子、扭伤擦伤等简单病情阿枫都快速治好了,大如旧伤残疾或先天残缺,尽管无法完全治疗却能让族人感觉到极大地提升。很多人立马将之前那些谣言抛之脑后,转而欢欣鼓舞地向阿枫道谢、称赞,阿枫对此都只是微微一笑。

很快阿枫身边堆积了半人高的枯萎植物,阿枫身上的疲惫也明显到压抑不住。古瑞德和阿伦特让他暂停下医治去休息都被他拒绝了。阿枫看向烦躁又生气阿伦特,吐了一口:“耐心些,我没事的。”

阿伦特恼于阿枫的固执,却也明白阿枫执意坚持的理由。流浪族群还没有表态,真相还没有披露,这时候放弃虽然说不上功亏一篑,却是会对不起阿枫之前划自己的那一刀。阿伦特的眼睛又一次扫过阿枫脖颈上那道长长的痂痕和周围的血痕,前所未有的焦躁在心口膨胀,让阿伦特坐立不安。

阿伦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像是落入渔网中团团打转的闪鳞鱼,找不到宣泄的出口。烦躁的抹了一把脸,阿伦特瞪了一眼一脸淡然的阿枫,走到一边安静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阿枫察觉到身边纳奇尔气息的变动,抬起头看见几个面相与之前族人不相同的人,他们和伊森一样有着微微卷曲的头发。意识到等候的目标终于出现了,阿枫面上不动声色,心里还是小小松了口气。

来看病的是一个年纪比阿伦特稍小的女性,但她似乎已经生育,眼窝深陷面色有些憔悴。

阿枫便询问:“你哪里不舒服。”

女人纠结几番才低声说:“肚子疼……下面总流血。”表情十分扭捏。

阿枫暗自叹了口气,温和地说:“你的孩子多大了?”

那女人眨眨眼睛,仿佛受到阿枫和煦的语气鼓励,她直起上半身有些激动又有些小心翼翼地说:“刚刚两个月大,他……他总是呕吐哭闹,他太小了我没有带他出来,能不能请您等会儿去看看?”

“我先看看你的问题,把你的手给我吧。”阿枫伸出手示意女人将手放上来。

女人的手上有许多细碎的小伤口,应该是常年进行编织工作产生的。阿枫借助能力检查了一番,这个年轻的女人的问题应该是生育落下了损伤,然后又过于劳累导致的。发现得早加上她本身比较年轻,还没有到很严重的地步,阿枫为她补充了身体缺乏的能量,促进体内的伤口愈合。

女人很快感觉到小腹暖暖的,那时刻折磨她的疼痛减弱了很多,总是虚软无力发冷汗的手脚也有力气了,她圆圆的眼睛亮亮的:“我感觉好了很多……从来没有这么好过,谢谢……谢谢您!”

阿枫拍拍她的手背,鼓励道:“你的身体底子很不错,以后注意休养,就不会再有这样的问题。”

女人起身再次道谢,这时她身后撞出来一个凶横的男人:“奎娜!不是说让你不要出来吗?!”

名叫奎娜的女人瞬间蜷缩起来,尽管她依旧站在原地,阿枫却感觉她像是一朵短暂开放后又枯萎的花朵,清亮的光芒在她眼中消失了。

“这是克雷伊,流浪族群的第一勇士,奎娜是他的女儿。”纳奇尔在阿枫身后悄悄向他解释,“奎娜也是库克的第二任配偶,伊森是库克和第一任配偶的儿子。”

阿枫顿了一下才点点头:“克雷伊和库克的关系?”

纳奇尔快速地回答:“库克和乔伊卡尔走得近,近来得势。”

阿枫理清了关系,虽然纳奇尔因为时机不对没有明说,他却能理解纳奇尔的未尽之意。流浪族群在加入星螺后,原本的领头人克雷伊自然就只能是第一勇士了。他或许有些小小的不满,故而放任了库克与乔伊卡尔交好,试图从两边捞取更多的好处。但很显然乔伊卡尔并不是他能控制住的,反而被乔伊卡尔利用库克夺取了流浪族群的地位,不知是被迫还是为了挽回库克,让自己年轻的女儿和年纪大很多、儿子都有的库克结为夫妻。

阿枫垂下眼睛,听着克雷伊数落女儿不好好在家照顾孩子,身体一点点不舒服就跑来瞎凑热闹,奎娜只是低着头,不知是否在暗暗哭泣。

很快库克也出现了,目光却直指阿枫,他并没有多关心自己的现任配偶,自然也能毫不犹豫地拿她作为攻击别人的筏子:“奎娜,你怎么只知道关心自己,伊森难道不是你的孩子吗?怎么不知道带他来看看?难得看病不用花那么多食物,下次还不知道要多拿些什么呢。”

奎娜的脸色更白了,阿枫看见她的呼吸在逐渐加深,人绷得更紧了。

阿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所有人被他那不知是烦躁还是悲悯的叹息声吸引,听见他温声说:“奎娜,去将你的孩子和伊森一同带来吧。”

奎娜仓惶地看着他,她紧紧咬着嘴唇,全身颤抖。

阿枫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朵朵:“朵朵,可以请您帮帮奎娜吗?恐怕她一个人没法照看两个孩子。”

朵朵会意地点点头,走上前来用结实有力地手臂揽过个子娇小的奎娜,将她与库克和克雷伊分隔开。

库克似乎很讨厌朵朵,正要说些什么阿枫冷声打断他:“身为孩子的亲生父亲,又是一个成熟健康的壮年男人,你才是那个更需要承担照看孩子责任的人不是吗?而你,让生产不久的妻子独自照看一个不过两个月的幼儿,还要她继续照料不过比她小三四岁的非亲子,让她累得血崩不止。我有理由怀疑你,是不是并不在意你妻子的死活?”

库克顿时勃然大怒:“你个小白脸懂什么!?不是我供养女人吃喝?她就该干这些!”

“当然,”阿枫摇摇头,“我是不懂你的。我唯一懂的是,部落的男人们辛苦劳作就是为了让自己、妻子和孩子过上好生活,而不是以此耀武扬威沾沾自喜,忽略妻子们的付出。难道我们捕鱼的渔网不是她们一点点编织的?难道你我身上的衣服不是她们一点点制作的?难道孩子们不是她们尽心尽力地照看长大的?既然结为配偶,就该相互敬爱,不然如你所言,只谈付出不谈功劳,你的妻子和奴隶有何不同?”

“就是就是,没想到我们部落还会有这样只会窝里横的男人!”“奎娜真可怜啊,自己才生了孩子,小的都要顾不上了居然还要照顾伊森啊!她那么小的个子能搬得动伊森吗?”“血崩,好像很久之前有谁也是这样,一开始人看着还行只是一直流血,没过多长时间就突然死掉了……真可怕。”

攒动的人群再次开始嘀嘀咕咕,但很显然,阿枫已经成功地将这场波浪掀到敌人头上了。库克怒气上头想要冲上来教训阿枫,却碍于他身后纳奇尔的震慑不敢动手,他只能难听地叫骂了几句,而阿枫不再搭理他,只是静静等待。

过了一会儿,奎娜抱着她的孩子,朵朵则扛着伊森回到了阿枫面前。

伊森的腿是达克尔打断了,此刻正疼得在地上呻吟,奎娜的孩子也在低低地抽泣。

阿枫径直走向奎娜,查看婴儿的状况。婴儿腹部鼓胀,显然很难受,无论母亲如何抚摸他都只是像小猫一样哭泣。

“先看看伊森!”库克不满地叫道。

阿枫只是将婴儿抱起,摸了摸孩子鼓出的腹部皱皱眉:“他吃了什么?”

奎娜缩着肩膀,低声说:“我的奶水不够……我做了一些果泥……”

朵朵听了在一旁说:“哎呀,孩子太小了,还不能吃太多果泥呢。”

奎娜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阿枫检查了一番,幸好婴儿还只是消化不良加上胀气,阿枫对婴儿的照顾也不太懂,给婴儿简单治疗了一下就交给经验丰富的朵朵。朵朵教奎娜如何帮助孩子排气,并让她在奶水不够的时候来找她和其她妇女,她们一起想办法匀一些奶水出来。

“你自己也要保持足够的进食,不然奶水会越来越少的。”朵朵耐心地指导着这个新手母亲。

库克看阿枫完全没有要治愈伊森的意思,更加恼火,指着阿枫破口大骂:“你这个**的,是不管我儿子的死活吗?!”

“奎娜怀里的不也是你的儿子吗?”阿枫对于总是大喊大叫的库克有些厌烦,他倒是知道乔伊卡尔为什么会扶持库克了,因为他没脑子。

不过现在也快到最好的时机了,阿枫向纳奇尔点点头,然后转过身去对库克还有躺在地上的伊森平静地说:“而且,伊森至今还欠我一个道歉。”

伊森清楚阿枫指的是什么事情,完全不敢直视阿枫的眼睛,却又讷讷不语。库克却对真相毫不知情,他大吼着:“你碰上裂齿兽是你自己倒霉!和我儿子有什么关系?!”

伊森的脸色愈发苍白,他看到阿枫身后纳奇尔毫无表情的脸,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试图拉住库克阻止他继续出言不逊,但很显然他没法拉住一头没脑子横冲直撞的野猪。

“你这是公报私仇!”库克大声指责,接着他又想起之前乔伊卡尔告诉他的,“你这个虚伪的恶魔,你还夺取了我儿子的生命力让他难于痊愈!”

阿枫静静地听着,然后在库克地怒视中伸手治好了伊森的双腿,不等两人反应过来,阿枫突然一笑:“你之前有句话说的很对,我治病收费很贵,但那是对于冒犯我侮辱我的人来说。现在,伊森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阿伦特,帮我打断他的腿!”

一直生闷气不见的阿伦特这会儿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他如跃出海面的鱼兽一样跳进来,一脚踹飞库克,然后在伊森的尖叫里狞笑着再次打断了他的两条腿。

库克见儿子刚刚好的腿又一次被生生打断,气得眼睛发红:“你们这群恶魔!族长你就这么放任他们!”

伊森因为剧痛而哭嚎着,阿枫全然不顾库克地怒骂,只是慢慢地说:“伊森,你做了什么你的心里很清楚,但你的父亲不知道,以为我是故意折磨你,要求我给你治腿。但是我想了很久,我为什么要给一个残害他人性命的人治病呢?所以……”

伊森看着阿枫脸上露出一个浅淡却毫无温度的微笑,听他说出令人胆战心惊的话:“我就只好治好你,再让阿伦特打断你的腿。如果你的父亲还是要求我给你治好,那……”

“不要!不要了,不不……我不治!”伊森嚎叫着,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告诉父亲真相,父亲这样闹下去,对方是真的会一次次治好他,再一次次重新打断的!于是伊森涕泗横流地说:“我错了!我对不起你……还有凯特,那天是我……把引诱裂齿兽的药剂涂在凯特身上,我只是……我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我错了!饶了我吧!”

伊森的话一出,顿时全场哗然,大家一开始都以为袭击凯特和阿枫的裂齿兽是意外出现的,伊森只是正好和凯特吵架跑开了而已,没想到居然是如此狠毒的恶意暗害!族人们痛骂起伊森的恶毒,他甚至还有脸陷害阿枫,逼迫人家给自己疗伤。库克猝不及防被儿子背刺,一时间也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纳奇尔见时机成熟,便宣布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真相,痛心地说:“本来念着伊森还是个孩子,犯下这样的错误希望他接受教训好好反省,结果他完全辜负了阿枫和凯特的宽容与大度!接下来,”纳奇尔严厉地盯着伊森和库克,“伊森将不再获得部落分配的食物,痊愈后需要完成部落给的苦役,直到阿枫原谅你,伊森你接受吗?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阿枫不管伊森如何痛哭流涕地接受了这真正的惩罚,现在他只能感觉到只有所有目标达成后的疲惫与厌倦。他向古瑞德打了招呼,慢慢退出嘈杂的人群,没走出几步就感觉到有些头晕眼花,脚下一乱失去了平衡。

但意外地落入到一个柔软的怀抱里,抬起头就看到上方阿伦特高挺的鼻梁和蓝色的眼眸。此时阿伦特低头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复杂,他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低声说:“回家吗?”

阿枫软在这个怀抱里,他本应该尽快站起来却突然有些不想动了,于是他笑笑:“嗯,回家。”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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