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叶琤起了个大早，给方西西留下消息，谁的招呼都没打，便独自返回南越分部。
众人见叶琤不见喻瑾，纷纷表示了惊讶。叶琤随口敷衍过去，直奔莫晨风的办公室：“大哥！”
“怎么了，急急忙忙的。”
叶琤简述了这几天的事，莫晨风听闻有一名执天阁的成员遇难，不由得吃了一惊：“那他现在人在哪儿？”
“阿瑾送他们回去了，估计要等葬礼办完后才回来。”
说到这里，叶琤心里也不好受：“你说，司长会不会责罚他们？”
“能有幸存者就已经是万幸了，怎么可能责罚。”
叶琤挂念着喻瑾，心里直泛嘀咕。莫晨风又如何不了解他，一看他出神的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行了，你不用担心喻瑾，专心干好你的活儿。喏，这些全部拿去。”
“又要我看公文啊。”
“这些是今年转正的执天者名单。那几个四年期生都合格了，如果有合适的任务，你轮流带他们去练练手。”
叶琤一听不是坐办公室的活计，当即满口应下。
莫晨风道：“对了，你上次跟我说李雁的事，他后来怎么样，没再和喻瑾起冲突了吧？”
“没有，他也是没注意，误会而已，前几天还和喻瑾切磋了一回。”
“那就好。”
咚咚咚！
莫晨风道：“请进。”
门咔哒一声开了，叶琤回头看去，讶异道：“连星汉？好久不见。”
“莫部长，叶副部。”
一名约摸三十岁上下的青年男子抱着公文走进来，却是东朝分部主管连星汉。他笑道：“叶副部你回来了啊，我昨天来的时候还听小吴说你出任务去了。”
“嗯是啊，刚回。这些是什么？”
“这些是今年东朝分部和南越分部交接辖区的合作事宜，包括异能犯罪者跨辖区抓捕、合作剿灭异型的善后程序之类的。快年底了，秦副部让我把这些整理出来和南越分部交接，还挺多的。”
叶琤接过来：“老秦怎么不来？”
连星汉尴尬道：“他被林部长禁足了，自从上次从南越分部回去后就没离开过驻地，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叶琤脸上写满问号，刚想说什么就被莫晨风打断了：“好了叶琤，这些事情我来就行，你去忙你的吧。”
叶琤没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表达对林屿的不满，只好依言去做自己的事了，结果一忙就忙到天黑。
久坐不利腰椎，叶琤起身松松筋骨，犹豫着要不要给喻瑾打个电话。
他们那边大概在忙葬礼的事，现在打过去，会不会打扰到喻瑾？
纠结半天，叶琤斟酌着发了一句“好好休息，别累着自己”过去，而后开始暗暗期盼对方的回复。
喻瑾许是当真不怎么用手机，直到叶琤吃过晚饭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才收到他的短信。
【好，你也是。】
叶琤盯着屏幕上短短几个字看了好久，直至屏幕光熄灭，他才恍然发觉自己不自觉地咧着嘴笑了许久。
接下来的几天，叶琤照常带队训练出任务。东朝分部那边需要交接的事务太多，连星汉不得不多待了一阵子，恰好被叶琤抓过来陪练，每天都累得他叫苦不迭。
好在这几天喻瑾都时不时有和叶琤通讯，倒是让叶琤的相思之苦没那么难熬。南越分部众人本以为喻瑾不在，他们铁定逃脱不了叶琤的魔鬼训练，没想到居然还是和平时差不多，倒是让众人松了口气。
腊月十号这天，南越区的几个城市又下了一场霜，分部驻地刚好也在这个范围内。空气又湿又冷，渗入骨髓的过程令人难以察觉，等到人们开始冻得瑟瑟发抖，才意识到冬季真的已经降临了。
叶琤刚结束上午的训练，和莫晨风一起吃过午饭，照常来到宿舍楼下的花园散步消食。他走了两步，望着三三两两来往的人群，突然就很想念喻瑾。
在叶琤回过神来之前，他已经发出了数条短信，字里行间都写满了思念。就在他愣愣地盯着手机时，一个让他日思夜想的清冷声线在身侧不远处响起：“叶琤。”
叶琤猛地抬头，想也不想地就扑了上去，一把拥住来人：“阿瑾！”
喻瑾反抱住他。两人小别胜新婚，饶是叶琤能说会道，此刻千言万语也只汇成一句话：“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花园里静悄悄的，来往的人无意间瞥见，纷纷识趣地绕远了路，没去打扰他们。
叶琤抱了喻瑾好一会儿才稍稍松开，捏捏他的手：“好冷。你就穿这么点儿？”
“我又不怕冷。”
叶琤对此抱以怀疑。于是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内，喻瑾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你男朋友觉得你冷”，被迫又穿了件加绒的毛呢大衣——当然，衣服是叶琤的。
两人待在房内腻歪半天，叶琤本想问问易为春的情况，但又怕喻瑾难过，于是半句没提：“……你知道吗，连星汉那家伙才练了几天就嗷嗷叫，真不知道他平时都在干什么，东朝分部的训练和管理还真是松散。”
喻瑾半阖双眸靠在叶琤身上，听着他絮叨半天，冷不丁道：“暮江平的葬礼结束后，易为春每天都坐在他的墓前，什么话也不说。连山在悄悄盯着易为春，以免他做出什么傻事来。”
“……”
叶琤搂着喻瑾肩膀的手紧了紧：“别想了。不管最终的结果怎么样，都不是任何人的错。”
他听出喻瑾语气中的自责愧疚之意，安抚地亲吻怀中人的发顶，重复道：“也不是你的错。”
半晌，喻瑾抬起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下午两点半……哎呀，一说起话来就忘了时间。”
叶琤一拍脑袋，想起他还有工作：“你刚回来，是要再休息一会儿，还是和我一起下去？”
喻瑾道：“我和你一起。”
叶琤眉眼一弯：“好。大家都在念叨你，走，我们直接去训练场。”
叶琤有心转移喻瑾的注意力，带着他来到训练场，当即就有不少人上前邀战。叶琤这回也不阻止，笑吟吟地把喻瑾推到前头：“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还有谁想找他切磋的，赶紧来排队啊！”
喻瑾顿时成了众人哄抢的香饽饽。谁都能看出来叶琤今天心情很好，肯定不会和他们计较，凑热闹的人还挺多。
叶琤坐在场边，欣赏了一场精彩的比试。还没等他看完第二场，吴纵就跑了过来：“叶哥，连主管那边有些事要你当面确认，还有不少文件需要你签字。”
“大哥不是说好了他来管吗……”
叶琤嘀咕几句，还是起身去了办公室，期间还一步三回头地看向喻瑾，吴纵跟在他后边欲言又止。
连星汉早就在叶琤办公室里等他了。两人处理完公务已经是晚饭时间了，叶琤翻翻文件，发现有一部分莫晨风都已经签了字：“怎么还要我签？”
“部长和副部长都要签。联盟在涉及到异能犯罪的事一向卡得比较严，不然我也不想拿这些事来打扰你。”
“行。”
叶琤留了个心眼，仔细看过一遍后并没有发现可能涉及焚天成员的内容，想来秦闻谦把他的告诫听了进去，没有对外透露过半点风声。
叶琤签了字，整理好两份相同的文件，一份给连星汉带走，一份留下来归档。
连星汉呼了口气。他连轴转了几天，此时终于收尾，心情松快了不少：“这就基本差不多了，等明天把文件扫描上传，我就回东朝分部。打扰了那么多天，给你们添麻烦了。”
“客气什么。”
叶琤快速收拾东西起身；连星汉看出他急着走，于是也识趣地告辞，刚拉开办公室的门就迎面碰上了喻瑾：“哎？”
喻瑾朝他微微颔首：“连主管。”
连星汉应了一声，踏出门离开了。
叶琤听见声音，抬头笑道：“你来了！久等了，你和他们切磋得怎么样？”
“都挺不错。”
“看来他们的水平见长啊。”
两人边聊边往外走，一起吃过饭，一看外面天都黑了，叶琤道：“天冷风大，就不去散步了，回宿舍洗洗睡吧？”
“好。”
叶琤本想缠着喻瑾让他留宿在自己房间，结果不巧的是回去的路上刚好碰见莫晨风，于是没好意思开口挽留，只得在一栋二栋楼下和喻瑾告别，然后眼巴巴地瞧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
莫晨风见他腻歪半天，早就忍不下去了：“你这恋爱一谈，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叶琤老神在在：“没有，怎么可能，我不还是那个我吗？”
“……爱情果然使人降智。”
叮——
电梯门无声滑开，莫晨风甩手踏出电梯，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不知为何，在叮声响起的一刹那，叶琤的右眼皮也狠狠一跳。他的脚步一顿，就在这迟疑的片刻里，莫晨风察觉他没跟上来，疑惑地回头：“叶琤？”
“……噢，没事。”
电梯门在身后无声关闭。叶琤捏捏眉心，按下心中微妙的不安，回房洗漱。
待叶琤洗完澡换好衣服，已是晚上八点多。他还在纠结着要不要偷偷溜去二栋把喻瑾拐带过来，毕竟他现在住的房间总归比喻瑾那边要宽敞舒适得多，而喻瑾一看就很像那种养尊处优的矜贵公子哥儿，叶琤每次想象对方躺在那张窄小的单人床上都觉得委屈了他。
正当叶琤下定决心，悄无声息地拉开门准备去二栋时，一声撕裂寂静的尖叫自宿舍楼下响起：“啊——！”
叶琤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反手关门往楼下疾掠而去。
这动静不小，晚上又安静，两栋宿舍楼里的人基本都听见了，纷纷从窗户边探出头来瞧是怎么回事：“是谁在叫？”
“好像是个女生，在楼下花园。快下去看看！”
一声尖叫惊动不少人，叶琤是到得最快的那个。他疾步通过楼下花园的石子路，一眼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半蹲在地上：“阿瑾？”
“他死了——！”
叶琤眉头一皱，看向声音的来处。只见一名观天者被吓得花容失色，眼神紧盯着喻瑾那边，惊恐万状，她听见叶琤的声音，几乎不顾形象地逃命般奔过来抓住他：“叶副部长！郑阔死了！”
郑阔？
叶琤立刻就想起这人是今年新来的一年期生。他按住这名观天者的肩膀，轻轻推远了点：“冷静，你先去有光有人的地方待着。”
说罢，他抬腿往喻瑾的方向去：“阿瑾，怎么回事？”
喻瑾站起身，叹气道：“一击毙命，回天乏术。”
天色太暗，花园里只设了几盏地灯，叶琤走近了才看清郑阔的尸身。只见郑阔侧身倒在凉亭前的石子路上，脖颈处被整齐地切割出一道细长致命的口子，汩汩流出的鲜血淌了满地，显然刚死不久。
早些时候的不妙预感居然这么快就应验了，而且还是死了个人这种大事，叶琤不禁头痛地揉揉太阳穴。他环顾一周，却没发现疑似凶器的东西。
“仔细看。”
喻瑾知道叶琤想找什么：“他的伤口里面。”
叶琤定睛细看，一丝白光反射，落入他的眼中：“……这是，冰？”
“对。一把冰做的薄刃，大约只有小指长，而且很快就要和血融化在一起了。”
冰做的薄刃，冰刃……
这是喻瑾最擅长使的招数。
叶琤心底的不安越发明显，他看向喻瑾：“你先……”
执天者的速度都不慢，不少已经赶到楼下了。那名观天者喊的那一嗓子都被大家听得一清二楚，齐齐大惊失色：“怎么就死了？”
“自杀还是他杀？”
陆续有人上前查看尸身，围观众人皆在窃窃私语，眼神不错的已经能看见郑阔脖颈处的致命伤了：“他杀，肯定是他杀。”
有人吓了一跳：“郑阔人缘挺好的啊，谁会对他下手？”
“而且还是在分部驻地里……凶手太嚣张了吧！”
“第一个发现他死了的人是谁？”
“让一让、让一让！不要堵在这里——”
吴纵还穿着睡衣，他拨开人群高声道：“不要靠近，当心破坏现场痕迹！”
莫晨风匆匆赶至，一看现场情况就愣了：“……怎么会这样？”
叶琤低声道：“有人杀了他。”
莫晨风的眼神比叶琤好得多，不用喻瑾提醒就看见了深深嵌入郑阔脖颈处的冰刃，惊愕半晌，旋即蹙眉看了眼喻瑾，转身招呼道：“小吴，去准备担架，先把他运去地下室。”
吴纵应声而去。
那名观天者兀自垂泪，缩在同伴的怀里发抖。莫晨风瞥她一眼，低声道：“还有没有别的目击者？”
“应该没有了。”
叶琤想起什么：“阿瑾，你不是回去休息了吗，怎么又突然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