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赵沅是不知道前一晚王枝和宋芸这对母女聊了什么，反正气氛很不太好，昨晚还隐约听见堂屋王枝熟悉的嗓门在骂人，估摸着发生了什么事。
以至于第二天鸡鸣起床时，给家里忙前忙后的是宋芸，她也没太惊讶。
不过宋芸干活妥帖，赵沅才刚洗漱完，面皮汤就做好了，她依旧是有单独的一个煎蛋，宋芸亲自送到她面前，笑容夹杂着两分讨好：“大嫂先吃，小心烫着，东西我来收拾。”
宋山则早早出门了一趟，回来时身上还沾着露水，跟王枝说：“已经跟宋林他们几个商量好了，今天早上就能把咱家剩下的的稻谷都收了，这水汽越来越重，感觉是要下雨了，也是真得下了，我看宋林那小子都晒脱了一层皮。”
因为要做生意，宋家自己种的田地已经请了村子里的人帮忙收，就是宋林一家，两家现在靠着田螺来往越发密切，刚好宋林兄弟多，自家的地很快收完了，也腾出时间，昨天就将宋家的收了一大半，今天又天没亮全家出动，争取尽快搞定。
王枝感叹道：“哎，是啊，不过还好，咱现在做生意可比种地轻松。”
她摸了摸荷包，每天干半天活，一个人五十文分账，太划算了，所以闺女好不容易回来，不管是为了什么，她还是打算给买一斤猪肉，再买一只鸡回来煲汤。
周画那孩子瘦得哟，更得补补。
纵然闺女再不争气，那也是她肚子里蹦出来的，哪能真不疼？
赵沅看着他们忙，就在一旁吭哧吭哧吃饭，田螺昨晚宋芸母女没吃完，还剩半盘子，今早热了，吃着寡淡的面皮，就着酸辣咸香的田螺，一早的瞌睡都没了。
她还是第一次早上吃这么饱，肚子暖呼呼的。
王枝不是一个喜欢做菜玩花样的人，对她来说能填饱肚子就行，窝窝头是最方便的，她自己其实并不喜欢做饭，每天从早忙到晚也累，所以每次早上都很简单。
没想到宋芸回来，还有这个好处。
赵沅满足一笑，这手艺其实真不错，面皮薄而有劲儿，一点不软趴趴的，就是舍不得加配料，等回来跟她说一下。
刚吃完，宋瘸子也到了门口，牛车上还坐着宋家村的村长，两人跟宋山打完招呼，一瞥眼看见宋芸，都有些惊奇：“哟，芸娘啥时候回来的？”
宋芸不好意思的笑笑，人长得秀气，声音也柔柔的：“叔，昨天回来的。”
村长笑道：“是该回来看看，尝尝你嫂子手艺，这田螺真是够味。”
简单聊了两句，宋山就将东西都搬上去了，留下宋芸看门，牛车出发，一路过去，水汽浓郁，等到了镇上，赵沅觉得自己额头的头发都湿了。
村长率先下车走了，让他们坐着牛车到集市口。
赵沅看着暗沉的天空，没忍住嘀咕一声：“不会真要下雨吧？”
“呸呸呸！”王枝赶紧呸了两声，“别说了，这要下雨，咱东西还卖不卖出去？”
赵沅：“……”
她啧啧一笑，先去交钱，今天的摊位费十文，赵沅找了个人流量最大的摊子让宋山放下：“咱们今天争取早点卖完！”
“行！”王枝用力点头，也很有干劲，等瞥见斜对面的摊子也是田螺摊后，更是振奋了。
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赵沅便打开其中两个木桶的盖子，顿时两股浓郁的香味便霸道的散去，他们来得一向比较早，这个点摊贩们才刚到，客人极少，食物也少。
但就是这样，不过片刻，他们摊位就已经站了好几个人。
“老板，你这口味是不是变了？”一个熟客一脸惊喜的凑过来。
赵沅笑眯眯递过去一个专门用来品尝的碗：“对啊，多了个酸辣口味的，来尝尝。”
熟客直接摆手：“不用尝，还得擦手，麻烦，你这手艺肯定好，这东西闻着我就想吃了，来一碗吧。”
“好勒。”赵沅收钱，王枝利落打一碗田螺，对方手里刚好有备着的碗，直接倒过去就成。
一笔交易就这样轻易达成。
不过不是所有客人都这么好说话。
赵沅和王枝便笑着解答，给他们尝尝，喜欢就买，不喜欢就算了。
但让人意外，尝过的人，十个有八个都买了，还有一个纠结价格！
住在镇上的人也不是谁都能随时拿出十五文去买一份田螺。
这个东西跟小龙虾一样，除掉壳，肉就一点，稍微节省一点的人，都不太舍得。
但有这个数，赵沅就很满足了。
可见在后世大家喜欢的味道，在这个时代，人们也是都喜欢的，没有水土不服便是最好。
*
随着早市来到最热闹的时候，田螺摊前也聚满了人。
多加了一种口味的田螺，生意格外火爆。
香辣田螺和酸辣田螺都迅速减少，三人忙得脚不沾地，团团转，油纸都用了好些，又让宋山去买了一沓。
而斜前方同样的田螺摊，人烟稀少。
摆摊的是个年轻男人，看面相有些油滑，见着谁都叫哥哥姐姐，好话一箩筐的丢过去，态度非常热情，半点不羞涩，只是不少人都被不远处更香的田螺摊吸引，根本不愿光顾他这里。
“姐！你来看看咱家这田螺，我昨天回去又调整了一下，这味道是真的好，来尝尝，只要十文钱一大碗——”梁秋树见又一个人路过，赶紧扬起笑容招呼。
妇人迟疑了一下，到底被他说得有些心动，便过来拿了一颗田螺：“先说好，不满意我不买的。”
梁秋树态度依旧：“当然！不过我保证我家田螺很好……”
却见妇人三两下吃了颗田螺，却砸吧嘴，皱眉道：“味道是比昨天好点，但也没宋家摊子那边好啊？”
梁秋树笑容僵住。
尤其这时一个买了田螺的人路过，篮子里酸辣诱人的味勾得妇人眼睛一亮：“怎么这么香？”
“那边田螺摊子出了个新口味，可好吃了！”路过的人也不嫌田螺汁水多，边走边吃，跟嗑瓜子一样：“本来想回去再吃，就不小心尝了一颗，这都舍不得停下，又酸又辣，要是有酒，那滋味肯定带劲儿！”
“真的啊？那我得尝尝！”妇人果断离开，朝着宋家摊子去。
“姐！”梁秋树喊了一声，对方理都不理。
他笑意消失，盯着宋家摊子那一长队的客人，面上露出几分狰狞的阴沉以及满满的不忿。
从这个摊子第一天出来，他就盯上了，平时他也喜欢吃田螺，但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尤其是看他们摊子田螺居然卖十五文一碗！
梁秋树知道价格时都惊呆了，等尝过之后，便是羡慕嫉妒了，他家穷，就和娘相依为命，娘想给他娶媳妇，跑去搬货，结果累垮了身体，他也穷怕了，一心琢磨怎么赚钱，之前他都是跟在几个公子哥儿后面讨赏，见识也多了点，想做生意。
旁的东西，他买不起，唯有田螺，遍地都是，而刚好他娘很会做饭，于是他把咬牙买回去的田螺给他娘尝，让他娘做出来。
只是没想到他们花了不少价钱买回去的调料，做出来的味道虽然相似，但就是不一样。
没有他们那么浓烈的香味，也没那么吸引人。
昨天这摊子还在那巷子口，他特意将摊子放在前面一点，不少人都被他这田螺吸引了买了回去，不过还差一点没卖完，他带回去和娘一起吃了，但算起来也是赚了。
昨天他娘又给改良了一下，味道又像了几分，他信心满满的以为今天能卖完，结果一直待在巷子里的摊子，今天位置就在他家不远处。
那香味对比浓烈，偏那女人还弄出一个新口味，更加吸引人。
梁秋树恨极了，他们吃肉，为何连汤都不让他喝一口，一桶田螺才卖出十几碗，连带着昨天的一起算，赚得还没凑够本金呢！
只是他有些无力，买那调料的钱都是他找亲戚借的，如今回不了本，他们怕是要来要债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天空不知何时暗沉下来，还没出来的太阳更是被遮得严严实实，哒哒哒的雨滴缓缓落下。
“下雨啦！”
“怎么下雨了？我没带伞啊！”
有人慌乱叫着，集市上乱成一团，梁秋树也慌慌张张给田螺盖上盖子，再一抬头，更心灰意冷，客人都跑光了！
然而这时，他瞥见不远处的宋家摊子，短短时间已经卖空了两个桶，只有一桶田螺需要收拾。
他顿时低咒一声：“他奶奶的，居然卖这么快？”
梁秋树骂完，灰溜溜的收拾自己的摊子，这一桶田螺不能砸他手里。
得送去县里卖。
镇上有宋家了，走街串巷也难卖完，县里应该还没吃过这些田螺，有卖出去的可能。
梁秋树想着就要挑着担子走，忽然一个人喊着他：“兄弟，你想不想知道宋家那田螺都用哪些作料做的？”
他忽然就走不动了，抱着一丝期待回头，就见一个眼熟的人。
他拧眉辨认了好几下，才认出来：“你是镇山镖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