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漆黑如夜，冰寒如雪。
顾月尘的手也紧紧握着，因为左手太过用力，将伤口崩裂，新冒出来的血液将裹住她的白色绷带染成红色，她的汗水不断冒出，但她却表情麻木，似是没有痛觉一般。
这...是哪里？我真的死了吗？我好像看见姬问骄了...嗯，死的时候，我是扑到她身上的，我想让她记得我，记得我曾经跟她提过的仇恨。
“醒了？”
姬问骄眼底有些乌青，现在天已经蒙蒙亮了，她已经守了她一晚，“怎么又流血了？伤口裂开了吗？”
红色的血液还在蔓延，姬问骄朝着门口喊了一声：“快去请大夫，让他们过来。”
“已经不是发烧了...”
姬问骄将手放在顾月尘的额头查探体温，正欲抽回之际，却被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拽住，“你做什么？”
她用力抽了抽，发现抽不动，为什么这人一醒了就开始有这么大的牛劲？
无奈，她皱眉看向她。
“我...”
顾月尘顿了顿，“你也陪我死了吗？”
现在看顾月尘，一脸的探究，颇有些天真无邪的味道，姬问骄被她这副样子逗笑了，自己照顾了她一整晚，把她照顾死了吗？
想到这里，姬问骄又有些恼火，自己一个公主，竟然照顾了她一整晚，放眼整个天下，再找不出第二个人了，心里头憋着气，伸出纤细的手指用力点在她流血的伤口。
“嘶——”
顾月尘倒吸一口凉气，额头直直冒汗，毕竟这伤可是深入骨髓的。
“你疼不疼？”
姬问骄没好气的问道。
顾月尘呆呆点头。
“那就没死。”
屋内寂然，只有木炭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顾月尘木讷的看着姬问骄，这样的她，好似是另一个人，她也会在脸上出现这样真实的神情吗？她看起来也好憔悴，头发都乱了...
她在愣神的时候，大夫们已经全数赶到了，门一打开，寒风一股脑往暖和的房间里钻，把她吹得一激灵。
“参见公主殿下。”
姬问骄眼疾手快，把顾月尘的被子往她身上拉了拉，又仔细掖了一下被角，可...她做了一半，手僵住了，悬停在空中。
本宫为何要帮她做这些？！
气上心头，索性将顾月尘已经盖好的被子全都扯开不再看她，转而跟候着的老大夫们说话：
“去看看吧，好像伤口又给裂开了，处理一下。”
姬问骄本准备走了，但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指了指桌上的玄蓝色衣裙，“待会让她穿上来见本宫，都不许帮她穿。”
这套衣裙是她吩咐裁缝按照顾月尘的尺寸做的，之前她的白袍已经穿不了了，虽然姬问骄是很喜欢白色，因为干净，但等顾月尘好好养养再买给她，不然会将她的眼睛毒瞎。
床上的顾月尘被当做活宝一样围了起来，中奇毒受重伤还能存活下来，这将会使大夫们的得意作品，日后见了谁都要提上一嘴的。
顾月尘心里对他们很感激，但她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姬问骄，透过人群缝隙，她见到她离去的背影还是那样清冷，可莫名的，她觉得温柔了许多。
“小姑娘恢复得不错。”
大夫一边把脉一边抚着自己长长的白胡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以后切记小心，你可得好好感谢公主殿下，她把我们叫过来为你诊治，还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你一整夜。”
什么？！一整夜！
大夫的话让顾月尘脑子轰地一下炸开了，她知道为什么醒来看到姬问骄脸色那么不好了，竟然照顾了自己一整夜...
那梦里的声音，难道也是她的吗？
顾月尘的心砰砰跳着，将姬问骄的声音和梦里声音比对，得出结果，就是她的声音，那会自己不清不楚的，就快失去意识了，是那道声音给了一点希望。
好像还说了什么要掘自己母亲的坟墓之类...换了以前听到别人这么说，她恐怕早就提刀上去要取人首级，现在她明白其中缘由，居然会对这种话莫名感激。
“我们去公主殿下那里复命了，保重身体。”
大夫们行礼匆忙告别，日头正盛，估计都担忧着自己药铺的生意。
“谢谢大夫。”
顾月尘礼貌道谢，对于救过她的人，无论对方是出于什么理由，她都会心存感激。
“顾大人，这是公主给您的衣服，说大夫走了之后要您马上穿上衣服去见她。”
看着丫鬟手上端着的衣服，这也是她为我准备的吗？
顾月尘伸出未受伤那只手接下衣服，朝着丫鬟微微颔首表示感谢，“多谢，麻烦关门。”
这几个仿佛从她喉咙里挤出来的一般，她摇摇头，也许自己一辈子都会不善言辞吧。
这件衣服...怎么是裙子，顾月尘有些懵掉，按理来说，暗卫就该穿着干净利落的束身衣袍，她为何给自己一条裙子，难道是在朝自己暗示，我是个废人了吗？
她将好看的眉头皱起，集中精神动了动自己受伤的左臂，一股锥心的痛感袭来，刚换好药的左臂又被血染红。
顾月尘知道自己若是再强用左臂，恐怕自己这只手都能废掉！
不...不会的，自己不会是个废人！刚刚大夫都说了自己恢复得不错！不会的！
她呼吸粗重，冰冷的瞳孔中沾染上零星的疯狂，不顾一切的从床上盘腿而坐，单手运功，感受到丝丝内气凝聚在自己的丹田，她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还好...我没有废。
顾月尘心情大好，忽而，她记得自己这只右手当时也被那刺客刺了银针，现在活动起来与之前无异，看来姬问骄对自己，确实费心了。
我一定要变得更强！
现在的顾月尘对力量是前所未有的渴望。
龇牙咧嘴换好衣服之后，顾月尘踏出房门，今天没有下雪，庭院中的积雪已经被打扫干净，还有些在化水，阳光照在上面，就像流动的玉珏，美轮美奂。
这种感觉，与第一次厮杀后醒来的感觉十分相似，让她有些迷恋。
“砰砰砰——”
“公主殿下，我是顾月尘。”
眨眼功夫顾月尘就来到了姬问骄的住所，她为了试自己的内功有无衰减，直接是运着内小跑过来。
“进来吧。”
“哗啦”
得到屋内人的首肯，顾月尘便推门而入，姬问骄正躺在长椅上，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粉色毛毯，半阖美目，疲倦不堪。
“参加公主殿下。”
顾月尘恭敬的跪下行礼，这一拜她倒是有几分真心，拜救命恩人。
“免礼。”
冷淡的女声响在耳边，“站好，本宫好好看看你。”
姬问骄懒懒的睁开眼睛，将站得笔直的顾月尘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
玄蓝色很衬她的肤色，也不知是受伤补药吃多了的缘故，莫名有些白皙，裙子很合身，她穿上倒不似别家小姐的温婉端方，而是有冷郁之气萦绕，眉目清朗，既有独属于女子的柔美秀丽，又有果决杀伐之气。
姬问骄满意的点点头，“你母亲倒是给你生了个好皮囊。”
“谢公主殿下。”
“嗯，站会，待会冯一刀要过来。”
姬问骄看完她又准备闭上眼，但冯一刀是何等人？执行上级的命令是刻不容缓的，来得飞快。
这不，刚一说完他人就到了。
“参见公主殿下！”
罢了，快些很好，姬问骄如是想到，“把地字心法以及刀法交给她。”
地字！冯一刀震惊地看向顾月尘，她不是才黄字吗？还没学完不说，连黄字晋升的关卡都不要了吗直接地级？
这...合规矩吗？
姬问骄看出了冯一刀的犹豫，睁眼看他，屋内气氛瞬间凛冽，冯一刀再也不敢犹豫，“是是是，公主殿下，卑职给。”
“嗯，教教她，药草元丹什么的，向她无限量供应吧。”
元丹便是各种草药浓缩制成的药丸，或能补身，或能借其冲破内功瓶颈，是很珍贵的东西，纵是身处王府，也不敢说是无限量提供。
“是。”
冯一刀不敢再反抗，都直接越级了拿心法了，这些资源还算什么，对于练武者，心法才是最为关键。
“顾月尘，半年之内，本宫要你学会地级武功。”
姬问骄顿了顿，本想说点吓唬她的话，可她现在想到了更好的，手指摩挲了一下长椅扶手，“宋子远，现在是雁门郡郡守，要杀他，你现在不够格。”
果然，听到这句话的顾月尘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呼吸肉眼可见的急促，之前她还是一副冷静的模样。
嗯，她就喜欢看她这样，讨厌她总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姬问骄满意了，不知为何，掌控顾月尘的情绪，她甚是满意。
“嗯，卷宗，雁门郡卷宗本宫之前有整理，冯一刀，拿给她，让她把本宫标记的红色重点卷宗悉数背下，去吧。”
“是。”
“对了，把顾月尘的房间搬到本宫隔壁，本宫亲自督促她练功。”
嗯？
顾月尘皱眉，是觉得自己拿了她的好处，害怕自己拿了她的好处不用功吗？也好，在她身边可以更好的保护她。
刚刚退出房门没多远，冯一刀就绷不住，“顾小妹，我算是懂了，你那些好处都不是白得的，我看殿下给你布置的那些任务根本不可能。”
他停下脚步，语重心长，“哎，加油啊顾小妹，对了，这是玉缺妹子叫我给你的东西，听说你受伤了，她挺担心的。”
“玉缺娘子？”
她没想到她还记挂着自己，下意识将她与自己的母亲比较，娘好像..和她也差不多年岁，“嗯，多谢。”
顾月尘接下冯一刀给自己的瓷瓶，打开闻了闻，很浓郁的药香，随后离去收拾自己东西，准备搬过来。
至于心法秘籍，冯一刀会命人送到她的新住处，她的刀也在那里，早就被擦拭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