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两个人都有些沉默。

赵小沫的头发变得乱糟糟的，身上昂贵的连衣裙也变得皱巴巴，嘴唇更是红得发肿，一副雨打芭蕉，海棠凋落的可怜模样。

而江坤呢？志得意满，整张脸上都写满了餍足，周身气息懒洋洋的，只恨不得凭空长出条尾巴欢快的摇一摇。

“那，我就上去了？”

沈大南区女生宿舍楼下，赵小沫拢了拢有些凌乱的头发，转过身看立在摩托车旁的江坤。

“嗯。”

男人依依不舍的望着女孩，嘴上虽然在答应，身子却不自觉向前走了两步。

“呀，江坤，你看，是江坤呐！”

“老天，他竟然真的谈恋爱了吗？”

“传闻是真的！”

“和那个普女？凭什么啊！”

眼见着因为男人的出现，宿舍楼前再次聚集起小小的骚动，赵小沫又气又心累。

“好啦，我这次真的走啦！”她无奈的跺了跺脚，想说什么又没说。这次不敢再迟疑，飞快转身向着宿舍楼跑去。

在更多人发现他们之前，转眼消失在楼梯拐角。

“哈，真是个心狠的女人。”

江坤一直目送着赵小沫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捂着胸口笑了一声，恋恋不舍的转身跨上摩托。

又过了一会，安静的宿舍楼下传来摩托轰鸣离去的声音。

……

一口气跑到三楼，赵小沫没有急着回宿舍，而是先去了洗漱间。

清凉的冷水扑在脸上，总算扫去几分心头的燥热，也让浑浑噩噩的大脑清醒不少。

透过朦胧的水汽，赵小沫仔细打量镜子中自己的脸。

也许是化了妆的缘故，平平无奇的五官看起来，竟也有几分动人。

眼神水润，被水打湿的发丝凌乱，有些慵懒，又带着说不清的缠绵悱恻。

赵小沫笑笑，镜中的人影也跟着甜蜜的弯起眼睛。

她咬咬唇，镜中的人便也目光楚楚，泫然欲泣。

赵小沫长长呼出一口气，轻轻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此刻胸口剧烈的心跳声。

片刻后，她重新睁开眼睛，眼神已经变得坚定许多。

多么美好，多么令人着迷的感觉……

被肯定，被重视，被爱着。

美好的爱情……

凭生第一次，心中产生了这样强烈的野望，又忍不住患得患失……

想要拥有，想要牢牢抓住……再也不想被无视，被丢弃……

……

312宿舍。

一整个下午，王宇迪都处于一种十分焦躁，心神不宁的状态。

手指不断划着手机，一会是校园论坛，一会切换企鹅群，一会又是淡绿色的微信界面。

校园论坛上的帖子删得很快，所有关于赵小沫的内容都被删除。

一定是江坤，也只有他才有这么大的能量！

王雨迪气得心口火烧火燎，既是嫉妒，也是不忿。

她飞快切换到企鹅群，在里面狠狠骂了几句赵小沫，看着其他人纷纷附和的话，才稍稍痛快些。

手指点动，又切换到微信界面，与林梦晴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自己说起校园论坛上大家对赵小沫的讨伐鄙弃，之后对方便再没有回话。

心中越发烦躁不堪，似乎连梦晴都变得冷淡。王雨迪有一种万事皆脱离掌控的空荡荡的感觉。

她皱着眉滑到朋友圈，有一搭没一搭的刷着打发时间，心里却像是长了草，淅淅索索，疯狂蔓延。

“吱嘎~”

安静的宿舍里，木门被推开的声音也显得格外清晰。

王雨迪几乎第一时间放下手机，望向门口。

当看到赵小沫身影的瞬间，她‘腾’得一下从床上站了起来，却在看清赵小沫样子时，又愣住。

这……这是，赵小沫？

眼前的女孩穿着一身颜色很浅的黄绿色连衣裙，清新又合体。丝绸做得腰带细细的掐在腰间，衬得腰肢纤细到不盈一握，线条凹凸有致。

她的头发似乎烫过，浅浅的卷，垂在胸前。

脸上明显化过妆，原本平凡寡淡的五官忽而变得深刻起来，清晰明艳，有种小家碧玉的清新，还有些妩媚。

“你……你…！”王雨迪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只是妆前妆后而已，人的变化竟然会这么大吗？

“我回来了。”

赵小沫却没有理会她的惊愕，浅浅淡淡的笑着，向高玉打了个招呼，便准备回床上换衣服。

“等等！”

终于回过神，王雨迪大叫一声，挡在赵小沫身前。

“你……”她看着她的眼睛，清澈又黑白分明，竟然有些晃人眼，“你今天是不是和江坤学长出去了？”王雨迪深吸口气，按捺住心脏突如其来的震动，质问道。

若是平时，她这样气势汹汹的样子，赵小沫早就怯弱的垂下头。

但今天不知为何，胆小的女孩却始终不曾退让。

一边的高玉有些担心，正想上前劝慰，赵小沫的声音已经响起，清凌凌的，平淡又低缓。

“江坤是我男朋友。我们两个出去，当然是去约会了。”

！

清淡的话无异于平地惊雷，虽然大家早就知道江坤与赵小沫关系匪浅，但这么直截了当的亲耳听到，还是被震得半晌说不出话。

“你，你……”王雨迪‘你’了半天，被气得差点厥过去。

再看赵小沫，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似乎自己只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凭什么啊？江坤学长凭什么喜欢你？”赵小沫越是没有反应，王雨迪就越是生气，气得眼眶都要红了，“赵小沫，你就是个丑八怪！你长成这个样子，你凭什么和江坤学长在一起啊！这不公平——”

公平？

心脏仿佛被重重撞击了一下。赵小沫轻轻笑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公平……”

“至于你说凭什么，当然是凭江坤学长喜欢我啊。”

她盯着王雨迪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所以我们两个在一起了。”

“对此，你有什么意见吗？你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反对我们之间的交往？”

赵小沫总是懦弱的，胆小的，她从未如此强硬的这样与人对峙过。

高玉愣住了，王雨迪傻了，面对这样的赵小沫，她张口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你一定是用了什么不入流的手段勾引江坤学长！”片刻后，王雨迪扯着嗓子叫了起来。

一个从未正眼看过的女孩，一个没有存在感的土包子！从来只能像面团一样被她们揉搓捏扁，竟然敢这么和她说话？

就凭赵小沫，她配吗？！

赵小沫当然配。

女孩的眼睛澄亮，目不转睛的倒映着王雨迪愤恨扭曲的脸。

在她的眼中，仿佛自己才是那个令人耻笑的小丑！

“随便你吧。”赵小沫突然感到索然无味，为这些毫无意义的争执。

“但是我知道，无论你怎么勾引，江坤都不会正眼看你一眼。”

她冲着高玉安抚的笑了笑，绕过王雨迪，就好像她是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东西……

“赵-小-沫！”

这种被鄙夷，被讽刺的感觉，实在太糟糕！

王雨迪被赵小沫的话刺痛，登时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张牙舞爪。

但赵小沫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将这种无视进行到底。

“好啦，好啦，不要吵啦。”眼看着王雨迪气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一边的高玉也适时出声：“都是一个宿舍的同学，有什么深仇大恨！”

“雨迪，算啦！少说几句吧。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们还是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早课呢，不能迟到的。”

“……”

一阵七零八碎的说话声后，床帘后渐渐安静下来，又过了一会，灯也熄了。

伴随灯光熄灭，赵小沫用布帘围成的小空间也骤然昏暗下来。

王雨迪显然气得要死，但也只能无能狂怒。林梦晴不在，她便显得孤立无援，色厉内荏。一时被高玉拦住，但回过味儿来，反而越想越气。

除了事件本身，还有一种被赵小沫挑衅顶撞的愤怒，被向来看不起的人冒犯，那种事物脱离掌控的不安。

但她的那种不安，却恰恰是赵小沫此时快乐的源泉。

宿舍窗帘没关严，透过窗帘的缝隙，隐隐有零散的光，虽看不清什么，倒也不至于一片漆黑。

赵小沫躺在床上，身体很疲惫，心里却很踏实。

她睁着眼，听着王雨迪粗重的呼吸声，看布帘上弯弯绕绕的花纹发呆。

心脏跳动得很剧烈，血液奔腾着在血管里流淌。方才的一场争执，赵小沫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风淡云轻。

但不管怎样，她没有退让。

这已经是一个很了不起的进步了，不是吗？

心思带着点快意，跟着布帘上的花纹一起绕啊绕，游魂般飘远。

不知不觉，又想起半山腰上那个吻。

与之前的浅尝辄止不同，这是一个激烈的吻，也是一个有些过界的吻。

男人陌生的强烈的气息，宽阔的胸膛，结实的手臂，令人脸红心跳的荷尔蒙……一切都有些失控。

好在赵小沫理智尚存，才在事情变得更加混乱之前，叫停了一切。

事实上，与大部分人想象中不同，从小自卑懦弱的赵小沫并不是一个保守派，相反，许是长久以来太过压抑，她的骨子里似乎反而很是有些离经叛道的东西。

过去，那些东西被狠狠的压制在心底最深处，但此时，却像是裂开了缝隙，如疯狂蔓延的藤蔓般，呼啸而出。

真好啊~

赵小沫轻声感叹着。

被人尊重，被人喜爱，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觉，多么美好……

男人紧紧闭着双眼，那失控的样子实在迷人。

仿佛……仿佛自己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可以左右他的喜怒，便可以引着他不断沉沦。

呼吸渐渐厚重，空气中渐渐弥漫起一丝恬淡中带着点点甜腻的香气。

一片黑暗中，赵小沫打开手机，在最隐秘的角落打开一个粉红色的网站，脑中回想着男人失神专注的表情，呼吸逐渐急促。

她翻了个身，慢慢闭上眼，

夹紧被子……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换身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