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村中的村民早起爱喝粥，将嘴贴在碗沿，呼噜呼噜吸上一圈，不烫口，且鼻尖始终萦绕着粥米香。

周倾礼吃得斯文，用勺子一勺一勺盛着吃，祁雪也小口抿着，周行牧却像不怕烫似的，几口就将粥喝完了。

周倾礼见周行牧喝完了，忙放下碗说明来意。

“几个月前，有人找到我，说是柳霖阳需假死避难，让我帮忙，我欠那人一个人情，便应下了，南都富商多、恩怨多，假死避难的事不在少数，起初我也并未在意......”周倾礼看向周行牧，“但那日你来寻我，我便知晓这事并不简单，能让你千里迢迢从北都来中都查的人，绝非商贾避难那么简单，于是我去查了一下......”

屋子里只他们三人，但周倾礼还是左右看了看，才低声道：“是为了虎符对不对？”

周行牧点了头。

“果然......我也知如今北胡虎视眈眈，若是他们突然来袭，无法调兵将是大忌，所以我昨日便下令严查出入城的百姓，这会儿柳霖阳定还在南都城中，虎符也还在他身上。”

“那人是谁？”周行牧早先便推测柳霖阳假死一事有周倾礼从中助力，可周倾礼这样的一都大王，能欠什么人人情呢？

周倾礼似是料到了周行牧会问这人，他见糊弄不过去，便坦白了：“是......前朝太傅，高树。”

“前朝并没有皇子，哪里来的太傅？”周行牧问。

“有皇子的......只是......”他蹙着眉，看了看祁雪，低声道，“当初祁皇后腹中怀有一子，只是生产时恰逢先皇入宫......改朝换代，那孩子没保住......”

祁雪心中一惊，先皇是周明枫，他入宫不就是去杀祁皇后的？那孩子怕也是他动的手......

“这太傅是前朝丞相，祁皇后早早便定下让他当腹中孩子的太傅，而先皇入宫时并未裁撤所有官员，我刚入朝堂时便受过太傅照拂，欠下人情......他那时仍是丞相之位，但人前人后都自称太傅，所以我才称他为太傅。”

“他现在何处？”周行牧问。

“不知，不过我听闻他是在我们被派出宫那年辞官的。”周倾礼道，“现下我只能确定柳霖阳还在南都城中，却不知他藏在何处，虎符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只能麻烦你们自己进城找人，我若出手便容易惊动百姓。”

“多谢。”

周倾礼正色道：“南都向来不善兵事，但也并非心中无国事，事关大荆安危，作为一都大王，这是我该做的。”

事说完了，粥也晾凉了，周倾礼快速舀了几勺将粥喝完，周行牧便将三人的碗收起来往外走。

屋子里只剩下祁雪与周倾礼。

“咳......你同阿牧近日可还好？”周倾礼问。

祁雪有些不明所以：“还好......”

“他......近日......”周倾礼有些不知当不当问，先前周行牧来寻他时似是心悦某女子，不敢同祁雪说的样子，也不知二人现在说开了没，左右不过是纳个妾的事，今早还见二人如胶似漆，该是已谈妥了吧？

他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他近日有没有同你说纳妾之事？”

祁雪懵了一瞬，纳妾？周行牧？纳谁？是何人要硬塞小妾给他？

看祁雪的表情，周倾礼觉得自己似乎问错了......完了，怕是周行牧还没说，就被他漏出来了......

周行牧洗了碗又送还给奶奶，这才回了小屋子，推门便感觉到气氛不对。

祁雪听到声响便转过头盯着周行牧，那眼神莫名让他觉得后背发冷，他眨了眨眼睛，转头去看周倾礼。

周倾礼连忙挪开目光，装模作样地看了看门外的沙地，朗声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了，你们也快些回城去吧。”说着，他便抬腿想溜，却被周行牧扯住了臂膀。

“嗯？”

“你是不是说了什么？”周行牧问，两人凑得近，周倾礼便压低了声音道：“我能说什么？不就是替你说了纳妾的事！”

周行牧蹙眉：“你......”

“你好好同她说，能成的！”周倾礼用力挣脱了周行牧的手，一溜烟跑了。

周行牧只好转头去看祁雪，她没什么表情，坐在临时搬进来的小凳子上，裙摆拖地，安静又漂亮。

“我......”

“坐下。”祁雪指了指面前的小凳子。

“我没......”

“坐下。”祁雪的声音大了些，周行牧只好坐了下去，凳子很小，他坐在上面有些憋屈，长手长脚的无处安放。

“说吧。”

“他误会了，我并未有纳妾的念头。”周行牧将那日的事说了一遍，算是解了误会，但祁雪的脸色还是严肃。

在大荆，富贵人家三妻四妾是常事，不过大多还是奉正妻为上，宠妾灭妻之事甚少，是以正妻也并不太在乎纳妾之事，毕竟男人爱新鲜，不纳进家门，也会在外面烟花场所流连。

“那日清晨你在海边吻我，我以为那是你在向我诉说心意......”祁雪道，“若真是诉说心意，那我们也算是......心意相通了，对吗？”

“嗯。”周行牧肯定道。

“既是如此，那我便同你说清楚，我从未想过家中出现妾室。”祁雪觉得此事必要掰开了揉碎了说清楚，否则便是埋下隐患。

“我也从未想过。”周行牧正色道，“你知道的，赐婚前我连娶妻都未想过，纳妾就更不会了。”

祁雪没搭话，只看着他。

周行牧觉得她似是在等自己说什么，但是......要说什么呢？

“你放心。”周行牧又道。

祁雪点头，仍是不答话。

周行牧想了半晌也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只好问祁雪：“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祁雪好心提醒，“你是不是忘了说什么？”

见周行牧还是一脸茫然，祁雪只好道：“我都同你表明心迹好几次了......你却什么都不说，难道我们要这样稀里糊涂的吗......”

原来是想听这个。

周行牧难得有些词穷，他默了许久才道：“我久在营中......”

祁雪微微噘嘴，将手撑在下巴上，打断道：“你可别说久在营中，不懂女儿心，营中将士们平日里聊的并不少吧？”

陈明珠早就同她说过，营中将士多数嘴上没把门的，偶尔聊起女子也不乏荤腥之语，且已有妻儿的那群兵更是“经验老到”，深谙女子心思，每每休假回家都会给妻儿带上小玩意儿，哄得妻儿眉开眼笑。

没想到陈明珠这也同祁雪说，周行牧伸手摸了摸耳后，有些不自在，只好坦言道：“先前在温泉时，你说不想离开北都是因为我，我想了许久，总觉得不该如此，你聪明、勇敢，无论身处何地都能成就一番事业，你不该为了我而留在某地。”

祁雪心中讶然，她倒不曾想过周行牧会有如此考虑，彼时她将将开窍，一腔热情无处发泄，只好全部塞给周行牧，倒是让他觉得有压力了。

“后来在崖底，你说不再问我要答复，你有自己的使命，那时我心底是高兴的，你本就该为自己而活，至于男女之情，我想并无必要。”

祁雪蹙眉，既是“并无必要”，又为何忽然转变心意了呢？

周行牧知道她疑惑，也没卖关子，继续道：“可是吴潺出现了。”

祁雪见周行牧忽然蹙起眉，似是有些不悦，他极少展露情绪，这样子的他很是新鲜。

“我......嫉妒他，嫉妒他站在你身侧，那时我才发现，原来我早心动了......”

他说完后眼睛亮亮的，似乎是在问祁雪，这样说够不够？

“嗯，勉强算你说出口了。”祁雪起身，垂眼看着他道，“那咱们以后就是真夫妻了，回北都后，你要将私账都交给我。”

周行牧仰头看着她，她下巴微微抬起，有些骄纵的意味。

他摊开双手道：“我没有私账。”

“啊？”祁雪原想着北都王府中的财物不算多，周行牧定是有私账的，没成想他竟没有！那北都王府就是货真价实的穷！

祁雪伸手拍了拍周行牧向上摊开的手掌，问：“一点都没有？”

周行牧学着她，也抬手碰了碰她的手掌，实诚道：“一点都没有。”

“那你是真穷啊......”祁雪蹙眉道，“早知你没有私账，这些年我便多开些铺子了......”

......

“皇上，虎符还未有下落吗？”宁浮递了一杯茶给周懿放。

周懿放合上折子，似是有些乏累，接过茶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还未。”周懿放揽了揽宁浮的肩，问她，“明儿如何了？”

宁浮于年初诞下一子，取名周济明，这是周懿放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

“他睡了，有嬷嬷带着呢。”宁浮道，“皇上何时歇息？夜深了。”

“陈将军同陆编修的婚事备得如何了？”

“都备妥当了。”

“那便歇息吧。”

“明日便要成亲了，你大哥他们还没来中都？”行津问。

养了好几日，背上的伤已无大碍了，陈明珠正盘腿坐在榻上，她挠了挠后脖颈，小声道：“我没告诉大哥他们......”

行津瞪大眼：“婚姻大事你为何不同他们说？”

“我大哥和二哥脾气都爆，若是被他们知晓皇上拿亲事要挟我，定会想法子杀入宫来，到时候可不好收场......”

“你大婚之事在中都传得沸沸扬扬，北都那边收到消息也只是早晚的事，你能瞒多久？”

“到那时候木已成舟，我大哥二哥也没话说了。”陈明珠摊了摊手。

小周，一个没老婆有钱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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