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色的悬浮列车穿过半个校区，披着月光来到仓库，车门打开，三名工作人员分别站在列车头、中、尾的三扇门前，输送带展开，在工作人员的操作下运作起来，一批批货物被送上车。

蹲了太久，柏晓的腿有点麻，起身时没有站稳，万幸薄伽丘及时捞了她一把，才堪堪没有摔倒。

薄伽丘做了个割脖子的动作，柏晓了然，贴着墙壁走到列车后门，熟练地捂住工作人员的嘴巴，一直到他停止挣扎，昏迷过去。

然后，她往前走，恰好在中门口遇到薄伽丘，薄伽丘已经解决好了两个工作人员。

等到所有货物上了车，输送带收回，列车自动行驶。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薄伽丘坐在木箱子上，车里没有空调，闷热，他脱下了卡其色风衣，长发扎了起来，白T恤贴着肉，可以清晰看到身材。他的腰部细得恰到好处，显得他体态轻盈又不失力量感，肩膀宽厚，好似能抗下天外陨石。T恤下面，一双修长的双腿在黑色的西装裤里，让人联想起撑起斗兽场的罗马柱。

即使是在这狭小到腿都打不直的空间，薄伽丘还是坐得笔直，脚尖点地：“谁让你来这里的？”

因长期营养不良，柏晓的身高才刚过一米六，她的腿在空中晃来晃去，无聊的快要睡着了，闻言好不容易才打起精神：“精神力测试时，一个监考的教授。”

薄伽丘：“他长什么样子，具体描述一下。”

“为什么？”柏晓敏锐地察觉到薄伽丘话里的慌张，“这个学校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比如□□？”

“亚伯罕教授是和平主义者。”薄伽丘反问，“你觉得神留索多玛在世上，是为了什么？”

“神无聊呗。”柏晓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薄伽丘也不再多问，只是一直攥着的双拳与仅抿的双唇，无不在表现他的愤怒。

柏晓的记忆一向不错，她还记得在牧云星上，薄伽丘口口声声喊机甲学院终会超过科学院，那时他肯定是以机甲学院毕业生的身份为荣的。而今，他不再想初见时那样咋咋呼呼，变得沉稳了不少，多半是有什么东西影响了他。

这个学校肯定有故事，联想起薄伽丘留下来的目的，柏晓猜测，学校的故事和薄伽丘的妹妹有关。

列车到站了，柏晓刚走下车门，一股寒意从脊背爬到天灵盖，她在原地站了片刻，看向墙角的红外线，那是监控。前方，通往大楼的走廊里，红外线如血管般交缠在一起，仿佛一张带血的网，要把不听话的孩子杀干净。

“我就在这里等你。”薄伽丘的眸色极深，如同吞噬万物的黑洞，“他们只想见你。”

柏晓点头，冰冷的小刀刺激着她的神经，她捏着刀柄，让刀刃贴着自己的手臂，坦坦荡荡走入监控区。

她穿过走廊，来到了一片种满了白色鸢尾花的花园里，四周寂静得可怕，白色鸢尾对着月亮开放。

现在不是鸢尾盛开的季节。

继续往前，抬头可见铺满了月光的高楼上，B2两个字符挂在高楼的腰部，风一吹，B就倒了下来，成了两个坟头，或者一张嘴巴。

208办公室在2楼，柏晓再次走入布满了红外线的走廊，在楼梯口，逃生指示牌呈绿色，每隔三秒闪烁一下，无比刺眼。

柏晓打了个冷颤，暗骂一声神经病，拿起指示牌下面的锤子，一锤子打碎指示牌，然后潇洒转身，把所有能够砸到的监控全砸了，才走上楼梯。

办公室的门上，208门牌号是诡异的血红色，柏晓踮起脚尖把贴纸撕下来，揉成一团丢地上，想了想又捡起来揣兜里，一脚踢开房间门。

白发男人从一踏纸质资料里抬起头，可能是熬夜太久了，他的脸很是憔悴，眼皮子几乎要覆盖整个眼珠子，银白色头发更是衬得他肤色蜡黄，像极了骷髅：“你是？”

柏晓一脚把他踢倒，半跪着，膝盖压在他胸口，拿着刀：“柏晓，唯一一个活着从十字星福利院走出来，战胜了唯心的人。”

她用刀尖抵着教授的喉结：“所以，你让我来找你，是想和我说什么呢？”

“你很优秀，我很佩服你。”他说话时，喉结微动，刀尖刺入了皮肤，留下一个很小的伤口。

“我想帮助你，就像多年前，亚伯罕教授帮助我一样。”

柏晓不为所动：“我讨厌谜语人。”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我可以让你的精神力变得强悍，但那会让你失去一些东西，你愿意吗？”

“你想让我当你的小白鼠啊。”刀尖划过皮肤，留下一道血痕，柏晓就像是见了血的吸血鬼，瞳孔瞬间失去了焦距，又一会儿变得凶狠起来，仿佛一下子找到了活着的目的，欲望与野心并行，显得她理智又疯狂。

“帝国不允许做人体实验，或者说，不允许公民做人体实验。科学院很看重你，他们满足你的一切愿望，只要你不逃离他们的掌控，我没有办法，只好以莱茵小姐为条件，让我最欣赏的学生带你来这里。那位牧先生进不来这里。”

他说：“亚伯罕学院的所有人员，无论是老师、学生，还是教职员工，都是亚伯罕教授的忠实信徒，我们渴望和平，追求自由，努力实现众生平等。在机甲学院，精神力强悍者生来就比普通人高一截，这是上天给的阶级，我的使命就是打破这层阶级壁，让普通人通过努力，也能追上精神力强悍者。”

“你们为什么不直接造不需要精神力控制的机甲？”柏晓取下他的眼镜，丢到桌子下，“教授，我脑子不好，复杂的话我听不懂，也不知道杀了您，我会面临怎样的报复。我只知道，你让我很不爽。”

“我曾寻找了三十位身份、体质、精神力与意志力各不相同的实验者，但没有一个人能够从我的实验室里活着走出来，他们承受不了精神改造的痛苦。”他吐出一口气，“芙小姐，你是唯一一个战胜了唯心的人，我认为你可以接受我的精神改造实验而不死。”

“我能够感受到，你心里藏着一个秘密，你进入机甲学院，是自救。你必须学会操控机甲。”

“小姐，我是奉亚伯罕教授的命令研究精神力的，我的研究资料保存了下来，我死后，教授会派遣另一个人继续从事我的研究，而我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九十，制作出治疗精神力脆弱的医疗舱，只是却一个成功的实验品。”

意思是，杀了他也没用。

“你的研究资料呢？调出来给我看。”柏晓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提起起来。

“我得确定你的确是在研究精神力。”

教授下的神情肉眼可见轻松了起来，他胜券在握：“好。”

柏晓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看不懂研究报告，但她就要看，还得带着老花镜看，故意找茬。

没别的意思，就单纯想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