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起身拽住他的衣角，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

“怎么了？”祁鹤锢住他的手腕，望见那双含水的眸子，反倒稍稍用力，似是发泄着刚才那股气愤。

“我要和你一起去。”陆泽说完，不动声色地敛眸瞥了助理一眼。

助理看着祁鹤，眉头很恰当的浮现淡淡紧张，西装熨帖得齐整，手上捏着的文件有点发皱。

“胡闹什么？”祁鹤淡淡道。

陆泽憋不出什么理由，只能鼓起脸一副无赖的模样。

祁鹤没有管他，拽开步跟随助理离开。

陆泽亦步亦趋。

【宿主……】

“我知道你很好奇，”陆泽在脑内道，“但我觉得这个助理有点问题。”

【不是，我也是想提醒你，那个助理有问题。】

“你怎么知道的？”

【如果对主角受产生严重的生命威胁，我检测到的能量会非常强烈。】

生命威胁？！

陆泽接受到如此爆炸的信息，忙理思绪，脚步跟得愈发紧张，同时，余光谨慎地注意着助理。

助理在前面领路，将他们带出公司大门。行了小段路程，祁鹤隐隐发现不太对劲，冷声道：“车停在这附近吗？”

附近实在有些空旷，并且公司用车一般不会停在这里。

“快到了。”那个助理的音调忽低，变得古怪起来。

他的动作忽地一顿，手臂小幅度轻动一下，指尖摸向腰侧。

而后，一把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掏了出来。

陆泽对他早有提防，见此状况，纵身跃起，飞身一个侧踢，踹开他手中的枪。

枪高高跃在半空中，还没落地，陆泽的余光便迸进到一片炸起的火花。

刺激的火药味空白了他的大脑，他几乎是本能反应，半空中骤然翻身，将祁鹤狠狠压在身下——

轰——

裂地的爆炸声响起，剧烈的轰鸣声震穿耳膜，模糊炸焦所有理智。

天地间震撼晃动，浓烈的黑烟炙烤一切，狰狞热浪扭曲世界，无数焦黑蔓延……

陆泽死死地将祁鹤压在身下，背后传来的疼痛几乎撕裂身体，他痛得将近窒息，呼吸都是微弱而短促的。

他的眼前唯剩模糊，近处祁鹤的脸勉强可见，其余一切景象眩晕着白光。

他不清楚自己的伤势如何，只知道他连话都要说不出。

他的脑筋艰难转着，再难去思考什么。

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只有祁鹤眼中那极度的惊恐如一柄亮光，清晰得很。

他想努力聚焦自己的视线，让自己看清祁鹤的脸。

他看见祁鹤哭了。

是为他哭的。

祁鹤那双茫然的眼眸滚出无限惊恐，急促地流淌着，混杂着颤动，狼狈不堪。

要说些什么……

陆泽艰难地想着。

“祁鹤……”他努力开口。

“你别说话……”他的眼泪破碎了一地，心脏疯狂抽动起来，难以言喻的恐惧快要将他淹没。

“我……”陆泽刚开口说一个字，喉咙便涌起腥甜。他不住颤动一下喉腔，顿时溢出大口鲜红。

血液溢在嘴角，滑落的痕迹愈发凄美。

“你别说话……”祁鹤声音愈发颤抖，带上几分崩溃的祈求。

他不能看见陆泽的气息消散在自己身上……

只是想想，他的理智就将近粉碎。

“我怕……怕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陆泽笑着，撑着愈发微弱的气息，一字一句道。

像是一个濒死的信徒，拖着自己残破的身躯，也要匍匐在自己的神明面前。

“别说，有机会的……我求你——”祁鹤声音哽咽，几乎无法思考，全部注意力只在陆泽逐渐轻微的气息上。

“祁鹤，”陆泽仿佛不以为意，还勉强勾起一抹笑。那个笑容很熟悉，如同以往每个无赖撒娇的时刻，

“你看——我救了你两次，可以抵骗你两次吗？”

他的语气轻快，仿佛真的只是想讨回自己失去的糖果一般。

身上的血液已经流淌得淋漓，他却还有闲心思想——

他现在这个样子，一定很丑吧。

祁鹤哭着，只是重复着那一句：“别说话……”

“祁鹤，”陆泽笑着，念着他的名字，眼瞳里映入祁鹤全然的崩溃，自己的泪也滚了出来，“我只想让你知道……”

他急促的吸着气，如同将要坠落的飞鸟，却仍执着地挥动最后一次翅膀，

“不管过去，不论未来，”他笑着，虚软地抓起他的手，仿佛演练过无数遍一样，轻置在自己的心脏前，

“至少现在，这颗心脏是为你跳动。”

祁鹤脑内唯剩一片轰鸣，只有眼泪始终不息。

“你相信吗？”他的声音快低到听不见。

这个问题深深地叩在祁鹤心上，直至深陷进去。

陆泽再也支撑不住，脱力地倒了下去。

一颗火药炸毁了他的整个世界，一切都似乎不重要了。

“我相信。”祁鹤闭上眼，眼泪淌至地上，带着满心绝望。

-

陆泽醒来时，入目是一片洁白。

他仔细观察四周，才发现自己是在医院的病房里。

他下意识尝试起身，却惊觉他的身体居然有大半无法动弹。

“怎么回事，系统？”

【怎么回事？】系统的语气十分无奈，

【如果我没有给你开锁血挂，你现在就该躺在骨灰盒里了。】

陆泽被哽一下，问道：“这次爆炸是谁做的？”

【还能是谁，古宣邈啊。不过你倒是不用担心，祁鹤全部解决了。】

“这么快？”

【你昏了两个月。】系统淡淡道。

陆泽被这个消息砸懵了，脑中没来得及反应，病房的门便被推开。

陆泽望去，看见祁鹤站在门口，面色紧绷，眼睫颤动，似有朱红坠入。

他的脸色不太好，但大体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

陆泽观察几秒后，放下心，轻声开口道：“祁鹤。”

没想到祁鹤一言不发，只是默默走上前来。

他俯身，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蜻蜓点水一般。

他未来得及品尝，那只柔软的蝴蝶便扇着蝶翼远离。

“不知道为什么，”祁鹤慢条斯理地直起身，而后缓缓道，“就是很想吻你。”

他的语气很轻。

陆泽刚巧看见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

“嗯。”陆泽低过头去，避开他的视线。

“要水吗？”祁鹤忽然道。

陆泽闻言，眼睛悄然一亮，却还是犹豫着小心翼翼道：“你原谅我了？”

“没有啊，”祁鹤回答地自然，拿着玻璃杯接水，“不过这也不重要了。”

陆泽闻言，疑惑地看着他。

“反正你下半辈子只能半身不遂了。”祁鹤微笑着，将一杯温水递过去给他。

陆泽差点没被口水呛死。

陆泽轻咳两声，抿着唇，抬手去接杯子道：“那你要照顾我一辈子。”

祁鹤闻言，默了几秒，用着极低的声音道：“嗯，一辈子。”

陆泽抿了几口水，低声委屈道：“我还是想你原谅我。”

祁鹤闻言，轻声笑起来。

他的笑容很温柔，是他不曾见过的暖风。眉宇中的倦色似乎都被这缕清风拂去，唇角的冷色也似冰雪初融，绿芽新发。

“至少……得送够9999次礼物吧。”

他的声音太轻柔了，陆泽握着杯子，都觉得杯中水的温度在缓缓升高。

【宿主，没有半身不遂这么夸张。您最多右眼永久性半失明，加之左右腿膝盖……】

“你能别破坏气氛吗？”陆泽默默吐槽。

“9999次怎么够呢，”陆泽抬起头，笑着对他说，“我要送一辈子。

“最好这一辈子都不原谅我，这样我才能还你一辈子啊。”

祁鹤对于这种攻势，显然有些无所适从，红着耳垂，结巴道：

“我去叫医生过来。”

他起身，行至病房门口，忽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只别扭地说了一句：“想我，可以找我。”

说完，他逃也似得离开这里。

只是脊背依旧挺直，似乎看不出他的慌乱。

陆泽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个背影，后知后觉看见自己身侧放了一部手机。

陆泽拿起来看了看，发现手机里只存了祁鹤的电话号码。

他随意翻看，发现手机给他推送了一条新闻。

他本来没仔细看，只是匆匆瞥过一眼。但新闻标题中出现了短短几个词，顿时抓住他的眼球。

“乔尼阿特·森”、“学生”、“钢琴”……

陆泽指尖动得比脑子快，戳进那个新闻，一张模糊的图片便映入眼帘。

那张图片的像素很低，拿来当新闻内容实在太过勉强。不过在那张模糊得像是虚化的图片中，陆泽还是一眼认出祁鹤。

无他，祁鹤的气质太过出众。

不过，这次好像不是乔尼阿特·森单方面的卑微，他好像真的将自己的愿望实现。

“系统，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陆泽道。

【暂时还解锁不了——哎！有了！】

系统把信息传输到陆泽脑中，陆泽理完信息后，差点高兴地蹦起来。

祁鹤答应成为乔尼阿特·森的学生，不过他向他提出许多要求。

而且似乎是在乔尼阿特·森那里获得足够多的权势，祁鹤懒得再参与祁家的纷争，就把祁家这个“烂摊子”丢回给祁荼白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不过他似乎真的要半身不遂好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