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处所，玉无瑕的双手犹自冰凉。

谢春红按她坐在椅子上，嘴里念念叨叨：“你真傻，跟三姐认真做什么？随便应付一下，假意认输不就是了？使个金蝉脱壳，她还能不撒手不成？”

玉无瑕默默无语，任凭谢春红倒了一杯热茶塞在她手里。茶杯传来的温度使她的手又有了知觉，她贪婪地握紧了杯子，从中摄取温暖。

谢春红犹在说个不停：“三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爱较真爱冲动，说话尖酸刻薄，又爱挑刺，但是她又不能把你给吃了，她要真把你怎么样了，师傅不得扒了她的皮！”她一边说一边取出一条金发带，重新给玉无瑕束发。

“咦，头发怎么湿了这么多？我说你也太胆小了吧，才那么一点事儿，就流了这么多汗！”她理了理玉无瑕潮湿的长发，轻轻扎起，“待会儿去阳光底下晾晾，我给你找条毛巾擦擦。”

扎好头发，她转身出去找毛巾了。玉无瑕木讷地坐在那里，哆嗦着举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温热的液体流入体内，顿时通体舒泰，四体皆是阳春。她刚刚一片空白的头脑也渐渐有了反应，似乎想起了刚刚那些惊心动魄的画面。

一幕幕闪过的回忆，定格在凌惠英那个残忍的冷笑之上。

玉无瑕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在此之前她确实只是想着应付一下然后假装落败就此罢休的。可是当她看到那个眼神之后，她突然就不想佯败了。

那个眼神，太有致命的专注力和杀伤力了。她从未见过如此霸气十足又充满了挑衅的眼神。那一瞬间，她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跃跃欲试，像是一只潜伏在草丛中蓄势待发的猎食的豹子，每一块肌肉每一条神经都紧绷着，兴奋着，口腔中弥漫着鲜血的味道，心脏中喷涌着狂热的血液，砰咚，砰咚，砰咚，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声，每一个张开的毛孔都在呼喊：来吧！我不怕！！！

原来这就是求胜的欲望，这就是挑战的滋味。不但刺激惊险，而且痛快淋漓。玉无瑕放下茶杯，站了起来，张开双臂，狠狠地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刚刚享受了一场真正的战斗。这种感觉，深入骨髓，令人上瘾。

正沉浸得不知所以，谢春红拿着毛巾回来了：“给，擦擦头发，我们得赶紧出去，师傅他们开完会了，待会儿就要公布比赛流程和比赛名单了。”

玉无瑕接过毛巾，随意地擦了擦长发。她瞥见了旁边忘了套上镜袱的梳妆镜，镜中的她眉目含春，樱唇含笑，她不禁向着镜子抛了个媚眼，笑得得意洋洋。

谢春红没有注意到她的所作所为，还是自顾自地收拾好桌上的东西，拿起两人的剑，才回头看向玉无瑕：“好了吗？”

“好了。”玉无瑕收敛神色，随手将毛巾抛在桌上。谢春红将她的剑抛给她，她随手接住。

“走吧！”

遴选赛的赛制和流程全部模拟天龙大会实际规则，兆龙帖上的三十名候选人从比赛开始那一刻起就全部抹去成绩，仅以遴选赛结果择优录取。第一个赛程是挑战九大升龙堂，抽签决定比赛先后顺序；挑战九大升龙堂成功的候选人才有资格进入第二轮比赛，参加登龙对战台。登龙对战台上胜出的候选人，才能正式获得代表天圣宫参加天龙大会的资格。最终排名，以最后一轮天王争霸战的结果来决定。总之，不能挑战九大升龙堂成功的候选人会全部被淘汰，清阳夫人的态度非常明确：哪怕天圣宫没有一个人有资格去参加天龙大会，也决不让无能之辈在天龙大会上令天圣宫蒙羞！

各个掌门参加会议时就已经代表自己门下的候选人抽签完毕了，其中确定第一天参加比赛的人有：赵无双第一，凌惠英第二，天胤子第三，方平第四，天鸿子第五，穆玲珑第六，谢春红第七，天玑子第八，封无盈第九，玉无瑕第十。

红纸黑字的比赛名单贴在处所门口，非常醒目。玉无瑕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名字，说不出是期待是失落是紧张是恐惧，反正心里空落落的，不知是虚了还是揪起了。

天龙大会，究竟是什么？那么多人为它狂为它迷为它不惜一切？

瓣瓣杏花随风卷落她的肩头，她眯着眼睛抬头看看粉中带白的杏树。才过得几时，原来杏花就要开谢了吗？

“小玉儿！”谢春红站在门前招手叫她，“去吃饭啦！”

“嗯。”她快步跟了上去，谢春红捏了捏她的小脸蛋，“馋丫头，快走！”

她自然而然地挽住她的手臂，趔趄着脚步走了。

若是有一天，登龙台上站的是你和我，我们会不会这样残杀彼此？

玉无瑕摇了摇头，打了个寒噤。不，不会的。哪怕林花谢了春红，哪怕朝来寒雨晚来风，她也决不会对十三姐做出那样的神情。

十三姐也决不会对她这么做的。

杏花谢了，接下来是什么？

她不由自主地问，声音像是从胸口划过一样，空灵得不像是她的。

“傻丫头，当然是结出杏子来呀！”谢春红爽朗的笑声酷似赵无双那天晚上回响在寒魄池馆里的笑声。

“哈哈！”玉无瑕吐了吐舌头，也跟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