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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夏意不尽(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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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纳雅家里不是很富足,在她七岁时,她见到了哥哥们没人割下一缕头发,集合十户做成十户军旗的场景。

与她要好的哥哥,死在了卓娜提亚篡位时的辽西之战。那时艾莉纳雅的氏族支持的是老可罕。最终随着卓娜提亚的胜利和继位,他们成了叛军。

她们整个氏族被剥夺了一千户,拆散限制,永不重用。

艾莉纳雅懂的不多,只是知道小时候女王的命令总是会为家里带来痛苦。他们没有任何力量反抗白鹰女王,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变成叛军。小小的艾莉纳雅心里,对女王只有恐惧。

可随着草原的统一,战争应当是要结束了。艾莉纳雅十一岁,也到了幻想自己是不是可以订婚的年纪。

但和平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威辽之战的爆发和卓娜提亚在威宁海的兵败,导致三河源头爆发了一场反对卓娜提亚的旧王叛乱。吃尽了内战苦头的艾莉纳雅一家选择了远离三河源头,逃出这场乱战。

可是向辽河西岸而去的氏族,并没有预料到他们会一头撞上大吕王占的扫荡主力。

捣巢灭族,大吕的骑兵在营地里飞驰,将火把扔向所有毡房。他们不要战俘,不要战利品,只要将三河源头叛军赶出的部落全部消灭,以彻底折损布谷德的生命力。

艾莉纳雅只记得,父亲让她骑在部落中最快的红马背上,说着自己回骑上去,但却一拍马背让艾莉纳雅自己走了。

哭泣的艾莉纳雅抱着头,乱箭从她头上呼啸而过。

她再回过头,看到的是已经如刺猬的父亲,倒在血泊中的母亲,冒烟的毡房,洒满地的马奶和混在一起的鲜血。还有盯上他追来的骑兵。

小孩子的身体更轻,这是父亲不骑上去的原因,艾莉纳雅很快脱离了追杀,一个人骑着马游荡在草原深处。

她捡野草,甚至吃虫子,只能漫无目的的游荡,原本家乡的方向只有叛军,新家的方向是王占的军队,草原如此之大,她却已经无处可去。

当她醒来时,红马载着她来到一处辽西城寨。

全是大吕军队,也有城寨住民,她先是害怕,发现没人在乎她,也就不怕了。但城寨不让她进,她无奈只能骑着马到处乱走。

一个中年人注意到她,问她从哪里来。艾莉纳雅不说话,中年人让她下马,说带她找个能保护她的地方。艾莉纳雅相信了,中年人确实与卫兵交谈,将艾莉纳雅带进了城寨。但没过多久,那中年人牵着她的马消失了在小巷里,艾莉纳雅哭着到处寻找,没有了那匹马,也没有了人。

她沦为乞丐,卷缩在街头,东店家一脚踢跑她,西店家泼水赶走她,偶尔捡到别人不要的东西,偶尔得到一点施舍。艾莉纳雅想出城,但没有马,在草原里就是死。

“你叫什么名字?”

一个与自己相仿的姑娘站在面前,坐在墙边的艾莉纳雅抬起头,看到的是陌生的脸。

“你家人呢?”

艾莉纳雅始终不说话。

“你饿吗?”

她点点头,那姑娘就从怀里拿出一个烧饼来,艾莉纳雅一把夺过就开始狼吞虎咽。

“你会说话吗?”

那姑娘说道,艾莉纳雅吃完了烧饼,却还是不言不语,只是呆呆看着她。

“我叫红香,你如果没有家的话,随我来吧。”她拉起了艾莉纳雅,艾莉纳雅也没有反抗,一路被她拉着手,来到了一处铁匠铺。

她的家里也不富裕,只是勉强糊口而已。

“你疯了吗?捡来个野孩子?”

“我的饭分她一份就行了,我想要个妹妹,现在她是我的妹妹。”

“你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她叫……小苍兰,对,小苍兰。”

父母拗不过红香,最终还是留下了艾莉纳雅。她一开始睡铺里,后来被红香带去同睡,一起干活,她干活利索,学的又快,让大人们很快接受了她。

她们一同出去采药,艾莉纳雅的骑术非常好,城寨里一般的军士都不一定比她好。

“这个点进城啊,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在关口又被盘问,士兵问着两个赶着马车的小姑娘。

“我叫红香。”

“我叫小苍兰。”

小苍兰开口说道,这是红香认识她以来,她第一次说话。

当小苍兰再睁开眼时,浑身都觉得酸痛,头晕眼花,感觉像是累了个半死晕倒后醒来一般。

她睁眼,看到的是李凝笙,她蓬头垢面,像是钻进火里又出来过一般,浑身沾满黑灰,手里拿着一瓶药。另一边是一脸困乏模样的红香,却还是担忧地看着自己。

“红香?殿下?”

她开口道,思绪终于从小时候回到了现如今。

不知为何,看到这二人,小苍兰觉得心中一暖。这个世界与草原无异,看起来大到无边,却很容易无处容身。

但她们还在,自己就还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小苍兰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身体的难受痛苦和那些可怕记忆的重回,令她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了出来。

“殿下,殿,我……呜……”

小苍兰扑在李凝笙怀里哭出了声,李凝笙只是抱着她,轻轻抚着她。

“傻孩子。”

她小声说道。

“你现在安全了。”

********

安希澈和卓娜提亚除掉了长生馆所有的馆众,这个运行了将近三年的食人庄终于化为一片废墟。

正馆下埋藏着数不清的骸骨,被按照部位分开摆放,上面都有剃剐的痕迹,叫人触目惊心。

在安希澈帮忙辨认下,我们费力从正馆找到了很多万气散,于是回到空池地牢,将被抓的人质一个个释放,解开他们的瘴气。

小苍兰和红香各自陷入了自己的幻境,我不知道她们具体看到了什么。红香醒来后怒不可遏,却焦急地寻找小苍兰,似乎认为她遇难了。小苍兰醒来后则是抱着我哭了很久,让我都没法为其他人喂药。

我们解救了三十六个孩子,六个青年,三个老人。他们都是大都威宁海或是阴山周边的住民,也有行路的商人。他们看到已经被血洗到血流成河,尸骸满地的长生馆时,都非常冷静。

他们最长的被关了三个月,白玉瘴隔五六日就会失效,馆众会定期往地牢放白玉瘴,然后挑选已经耐药的人去拿去炼丹。很多在间隔中提前清醒的人,就在这种绝望中看着人们一个个被带出去,不知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

这么多人想一下带下山不太容易,我们只能从长生馆的废墟里寻找吃的,休整一天再下去。

“可是保不齐这里的肉是人肉啊……”卓娜提亚看到斋屋里囤积的物资,突然意识到。

“那就只吃粮食吧,粮食总不会是人身上长的吧。”我说道,我也想到了这一点。

找一些没那么虚弱的大人帮我们生活熬粥,我们就在正馆条件好些的地方住了一夜,那些尸体都被扔在外面,开始飞苍蝇。但我们关牢门窗,不打算管了,只想休息好了之后,一早赶紧离开。

“我的爷爷被带走了。”

一个猎户家的小姑娘说道,她恢复神志时,亲眼看着爷爷被带出去。

“有一个小姑娘,被这些畜生分切时熬不住死了,他们就把只剩一半的尸体扔在地牢前,我一直看得到,但不敢有动作,只能装傻,我怕我被带出去。”

夜深了,正馆大堂人们四处找地方趟通铺,向我们诉说自己的遭遇。

屋外满是冤魂啼哭,阴风阵阵,豆大的苍蝇落满了窗户纸,像是芝麻饼的芝麻一样密密麻麻。

屋里摇曳的灯光下,疲惫的人们想要入睡却又害怕,害怕一切是一场梦,害怕即将到来的梦。

我仿佛看到了门口那只剩一手一脚的小姑娘,看到了那个喜欢讲故事的老猎户。他们满脸是血,衣衫褴褛,眼睛直直地盯着我不知要说什么,用手向后指着那些无头的馆众尸体,紧紧绷直了手指,仿佛要绷出血来。

第二天一早,人们都醒了过来,整理行礼,从斋屋里取了不少粮食。一些人想回山村,一些人要下山,一些人要去别的地方。他们恢复了精力,只希望赶紧把这食人庄扔在身后。

卓娜提亚也从行礼里换了身新布衣,扔掉了那一身满是血污的衣裳。

“你要去云旭庄?”

我问道,那汉子点点头,是个曾当过边军的属民。

“那别忘了告诉云旭庄的官兵这里的事,八庄应该负责。”我说道。

“恩人的吩咐,定是抛头颅洒热血。”他抱着拳。

“好好活着吧,把这些人带下山去。”

大人们拿起武器,带着孩子和老人下山而去。我们四人目送他们重新进入山道,太阳升起,天气变热,今天的阴山白狼峰山道没有那么重的雾气。

“我们也该启程了。”我说道。

我们纷纷转头看向长生馆,只见大院里两处黑烟升起,安希澈将藏着无数魔裟门邪术典籍经文的正馆和没有完全垮塌的炼丹房全部放火烧掉了。

除了那些尸体。除了黑虎和魔裟的尸体,他们将在这废墟里暴尸,叫太阳炙烤那些阴湿,直到八庄的人前来处理。

“我完事了。”

安希澈走了出来,她脸上也显现出了疲惫。“上路吧。”

说罢,安希澈消失了,又隐蔽了起来。

“小姐,我们继续去红岩峰吗?”卓娜提亚问道。

“那些人不需要我们送,而且都到这里了,走吧。”

小苍兰和红香也没有任何意见,只是沉默着一同上路。

红岩峰可能是阴森的地方,可能是充斥着传说的地方。但是与长生馆相比,那简直无害的像玩乐地。

我以为小苍兰知道了自己差点被吃掉的事实,在那食人庄过一夜会吓得掉魂,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知道,害怕鬼怪不是胆小,实际上也是幸福。面对真正的恶魔时,那些鬼怪不见得那么吓人。

我们走远了,我没有回头,因为背后仍然飘散着白雾的山道上,应该有数十个残缺的人,站在那里目送我们离开。

我不敢回头,不是怕看见。

沿着山道,绿荫葱葱,雾气逐渐散去,山风扑面而来,不时有大凉虫子掉进脖子里,引的有人惊叫一声,所有人都吓一跳。

“那就是红岩峰。”

越过两座山,可以看到一处绿色的山坡上,有着红色的大片岩石。不用指路,只要看到就可以知道那是红岩峰,真是山如其名。

时到正午,我们找了一处树荫休息,喝着水,吃带出来的干粮。

“我真的无意识的去攻击安希澈了吗?”

趁着闲暇,卓娜提亚突然靠过来小声问道。

“你可把安希澈逼的上蹿下跳。”我小声回答,“否则我都不知道,提亚你这身手原来已经这么厉害了呢。”

“哎呀,我当时在想什么——”她捂住了脸。

“往好处想啊,毕竟提亚也能把安希澈有来有回了,那可是安希澈啊,她那武功都快练成妖术了。”

“我能和安希澈过手就那么奇怪吗?”

一直夸安希澈,让卓娜提亚突然不满了起来。

诶?

果然那时候的本能都是真的啊,我一夸安希澈她就不高兴。

这下也不用担心被她抱摔强吻了,搞得我玩性大发。

“那……提亚你不是连温良玉都打不过嘛。”

“连温良玉?温良玉可是相当厉害的啊!”

“你只是输给过她才这么说吧?温良玉还打不过丰绒花。”

“还打不过?”她压低声音,语气不可置信了起来,“笙儿,我们讲道理,你不能因为丰绒花矮就觉得她身手一般。”

“可安希澈当初可是和安慕大姐打的不分胜负啊,提亚你觉得你能稳拿安慕大姐吗?”

“我…”

“而且这回安希澈不也是一下子就把魔裟给解决掉了。”

“呜……”

说的是事实,但故意说出来就是想逗一逗卓娜提亚,果然这一串吹捧下来,她的脸都涨红了,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不过啊……倒是有一件事,安希澈估计也做不到。”

“哦?!”她马上来了精神,聚精会神准备听。

“提亚你是自己挣脱白玉瘴的。”

“哎呀呀,那是,那是笙儿你舍身帮我挣脱的——”她轻轻捧着自己的脸颊,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是说这个。”我直接打断道。

“欸?”她还是捧着自己的脸颊但是愣了。

“一开始,提亚就失控了,他们的白玉瘴在你进来时就算是快失效了。而且,提亚不只是和安希澈交手,还……”

“还怎么?”她疑惑道。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我低声在她耳边把她粗暴的本能行事都悄悄一五一十说了出来。然后示意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和衣襟。

“啊哇哇哇哇哇哇!”

卓娜提亚涨红了脸,整个人不禁颤抖起来,发出怪叫声,怕是脑袋上都要冒出热气来。

“不会被谁看见了吧!”

“没有,当时看到这一幕的都已经死了。”想了想当时馆众不敢上前,居然就围着看戏,真是离谱。

“我,我居然,啊啊啊啊啊啊啊——!”她红着脸,耳根都红了,全力地尖叫,却又怕引起小苍兰和红香的注意,只能把力气全用在压低尖叫声上,最后发出的声音就像水壶沸水。

“提亚真是焦渴呢,直说不就行了嘛。”我火上浇油道。

她看向我,嘴巴像是在打颤。

“虽然我爱你,但笙儿有时候真的坏的烦人!”

她如此说道。

“我哪里坏了,都是提亚干的不是吗?”我摆开手,用尽量无辜的语气说道。

“可是,我,这……”

“会盟时候迟早要揭晓身份。”我贴近道,“现在是谁在上面了?”

“哈?”

她手心手背敷脸,像是想给自己降温。

这下终于把那食人庄的变态留给我们的阴霾去掉了不少,去红岩峰的路,我们旅程的最后一趟不会再那么黑暗。

而且终于把在威宁海时候被灌酒吃的亏全补回来了。

“哼。”

她别过脸,但露出的耳根都是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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